柳荫记(中)
梁山伯:(白)贤弟为何发笑?
祝英台:(白)适才读至“惟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一章,不免心有所感。想女子亦人也,为何将女子与小人相提并论?弟实不解!
梁山伯:(白)哎呀!我道为了何事,原来是为书中之言,贤弟不解。想古来因女子而身败名裂者,何可胜数?愚兄列举一二,贤弟听了:【西皮流水】夏桀王为妹喜把江山败;殷纣王为妲己黎民受灾;周幽王宠褒姒犬戎犯界,戏诸侯一笑烽火台。圣人言语传后代,贤弟还须仔细裁。
祝英台:(白)小弟有言,梁兄容讲:【西皮流水】女娲炼石把天盖;嫘祖养蚕把桑栽;慈母教子有记载,请问兄孟母三迁为何来?那些昏君自把纲朝败,亡国反怪女裙钗。梁兄读书不甚解,是非不分你是痴呆!
梁山伯:(白)呀!【西皮摇板】贤弟胸中有大才,一席话使得我茅塞顿开。(白)愚兄见识浅陋,惭愧!
祝英台:(白)“书呆”乃是一句戏言,梁兄莫怪!
梁山伯:(白)你我只顾相谈,天色已晚,回斋舍去吧!
祝英台:(白)就依梁兄!
梁山伯:(白)看天色突变,犹恐下雨。看贤弟衣襟单薄,惟恐受寒。待为兄将蓝衫脱下,与你遮寒。
祝英台:(白)不要为了小弟,使兄受寒!
梁山伯:(白)愚兄无妨!来来来!快来着衣!
祝英台:(白)多谢梁兄!
梁山伯:(白)贤弟!
人心:(白)你别拉着我,我有事儿!你别拉着我,我有事儿!
四九:(白)不行!你得告诉我什么事,要不然,你就得跟我玩去!
人心:(白)那我告诉你,你可别着急呀!
四九:(白)行啊!你说吧!
人心:(白)刚才老师收到我们员外爷一封信,交给二爷啦。二爷打开一看这么哪,
四九:(白)怎么啦?
人心:(白)是我们员外爷让二爷赶紧回家。
四九:(白)啊!你们要走哇?那可不成!
人心:(白)你哪儿知道哇:三年前我们离家的时候,员外爷跟二爷有言在先,见信就得回去。别说你,就是梁大爷,也拦不住!
四九:(白)不行!我找大爷去!要走,咱们一块走。
人心:(白)二爷已经跟大爷辞行啦!
四九:(白)啊!我不信!咱们一块儿看看去!
人心:(白)不信?你去问哪!
四九:(白)走!看看去!
人心:(白)都已经辞行啦!
四九:(白)走!看看去!
人心:(白)不信?你去问哪!
人心:(白)二爷!您倒是快走哇!
祝英台:(白)你二人前途等候我们就是!
四九:(白)哎!我们到前面柳荫下等着去!
梁山伯:(白)四九!
四九:(白)相公!
梁山伯:(白)好好行走,不要顽皮!
四九:(白)知道啦!
祝英台:(白)梁兄请!
梁山伯:(白)贤弟请!云山叠叠,
祝英台:(白)江水茫茫,
梁山伯、祝英台:(白)弟兄分别各一方。
梁山伯:【南梆子】想当初我把书馆来上,绿柳红杏好风光。邂逅相逢叙乡党,犹如手足共爹娘。(白)贤弟!【南梆子】伯父严命难违抗,贤弟接信归心忙。但愿今朝把路上,一路平安转回乡。
祝英台:【南梆子】梁兄情意实难忘,亲身送弟下山岗。兄攻书伯母娘在家谁奉养?为何不娶一妻房?
梁山伯:【南梆子】一心读书立志向,书中自有美娇娘。(白)贤弟!【南梆子】你本书香门第有名望,想必早已订妻房?
祝英台:【南梆子】一句话问得我【西皮二六】无言讲,他怎知我是女红妆?本待把真情事儿对他讲,猛想起临行时父命有三桩。事要三思休鲁莽,话到舌尖暂隐藏。(白)梁兄!
梁山伯:(白)贤弟!
祝英台:(白)小弟年纪还小,要的什么妻房?梁兄!看今日天气晴和,不要辜负大好时光。你我弟兄沿途吟诗,以话衷肠如何?
梁山伯:(白)愚兄才疏学浅,不比贤弟满腹文章,只怕对不上!
祝英台:(白)梁兄忒谦了!
梁山伯:(白)这无题文章不好想,
祝英台:(白)且将风景咏诗章。
梁山伯:(白)贤弟!【西皮摇板】兄送贤弟到池塘,金色鱼儿一双双。
祝英台:【西皮摇板】它好似比目鱼儿相依傍,弟兄分别诚感伤。(白)咳!
梁山伯:(白)贤弟为何长叹?
祝英台:(白)触景生情,不觉长叹。梁兄!你看鱼儿游来游去,它们总也不肯分离。
梁山伯:(白)是啊!只要无人垂钓,这塘内都是它们快乐天地。
祝英台:(白)但愿你我弟兄二人,也能如鱼儿一般才好。
梁山伯:(白)贤弟!你看那前面呵!【西皮摇板】微风吹动水荡漾,漂来一对美鸳鸯。
祝英台:【西皮摇板】形影不离同来往,两两相依情意长。(白)梁兄!
梁山伯:(白)贤弟!
祝英台:(白)你看那鸳鸯成双作对,好不逍遥自在!未知你我弟兄能否比得它们?
梁山伯:(白)雀鸟怎好与人作比?
祝英台:(白)它们是一对,我们是一双,怎么比不得?
梁山伯:(白)它们是雌雄一对,犹如夫妻一般;你我乃是弟兄,焉能比得?比不得!
祝英台:(白)不是夫妻就比不得?
梁山伯:(白)比不得!
祝英台:(白)唉!真是人儿不如鸟乎!
梁山伯:(白)贤弟!贤弟!
祝英台:(白)噢!梁兄!
梁山伯:(白)看那旁有座古庙,你我弟兄入庙歇息再走如何?
祝英台:(白)就依梁兄!
梁山伯:(白)请!【西皮摇板】弟兄二人入庙堂,金童玉女列两旁。
祝英台:【西皮摇板】他二人分明夫妻样,谁来撮合一炉香?
梁山伯:(白)贤弟!
祝英台:(白)梁兄!
梁山伯:(白)这金童玉女,是永远不能成为夫妻的呀!
祝英台:(白)噢!他们永远是不能成为夫妻的么?
梁山伯:(白)正是!
祝英台:(白)梁兄!
梁山伯:(白)贤弟!
祝英台:(白)看那旁供着一位白胡子老头儿,手里还拿着一根红绳,他是哪个?
梁山伯:(白)这是月下老人,专管男女婚配之事。
祝英台:(白)既是月下老人,为何不用红绳把他、他们系成一对呀?
梁山伯:(白)贤弟呀!!【西皮摇板】月老虽把婚姻掌,有情人才得配成双。
祝英台:【西皮摇板】泥塑木雕是偶像,不解人间凤求凰。
梁山伯:(白)贤弟!像你这样人品,将来还少淑女为配么?
祝英台:(白)有道是:“淑女配才郎”,小弟无才,只怕配不上。
梁山伯:(白)配得上!
祝英台:(白)配不上!
梁山伯:(白)一定配得上噢!【西皮摇板】兄送贤弟到河坡,漂来一对戏水鹅。
祝英台:【西皮摇板】雄鹅不住前面走,雌鹅后面叫哥哥。(白)哥哥!
梁山伯:(白)啊!
祝英台:(白)啊!过河!过河!
梁山伯:(白)请!【西皮摇板】兄送贤弟到溪旁,独木桥儿窄又长。来来来弟兄二人把桥上,(白)贤弟!【摇板】水急桥窄要提防。
祝英台:(白)啊!梁兄!【西皮摇板】独木小桥在动荡,头昏眼花心内慌。梁兄快走休阻挡,
梁山伯:(白)不忙!不忙噢!不忙啊!
祝英台:【西皮摇板】人家着忙你不忙。
梁山伯:(白)哪个不忙?我是怕你失足落水,哪里又阻挡于你哟?
祝英台:(白)你呀!够了哟!
梁山伯:(白)贤弟!柳荫将近了!
祝英台:(白)怎么?到了柳荫了么?
梁山伯:(白)正是!
祝英台:(白)梁兄!
梁山伯:(白)贤弟!
祝英台:(白)你我弟兄昔日柳荫结拜,今日柳荫话别,不知后会何期?
梁山伯:(白)贤弟!有道是“月有圆和缺,人有聚和别”。你我弟兄暂时分离,后会之期定在不远。
祝英台:(白)但愿如此!【西皮流水】隐语他不仔细想,再无妙语作比方。举目抬头四下望,坟前双碑是文章。(白)梁兄!
梁山伯:(白)贤弟!
祝英台:(白)看那旁有座坟墓,为何双碑并立?
梁山伯:(白)在哪里?
祝英台:(白)在那里!
梁山伯:(白)噢!想必是夫妻合葬,故而双碑并立。
祝英台:(白)日后你我也要合葬一处才好!
梁山伯:(白)嗳!他们是夫妻,理应合葬。你我乃是弟兄,焉有合葬之理?使不得!
祝英台:(白)使得!
梁山伯:(白)使不得!
祝英台:(白)使得!
梁山伯:(白)啊!贤弟!今日弟兄分离,理应好话多说。你怎么有些精神恍惚,言语颠倒?莫非?
祝英台:(白)梁兄!我有千言万语,怎么说它不出啊?
梁山伯:(白)贤弟!你要前途珍重了!
祝英台:(白)前途珍重!【西皮流水】梁兄性情太直爽,枉费我千言万语打比方。本待不把实言讲,一片心事付汪洋。难坏人这阵无计想,
梁山伯:(白)贤弟!贤弟!为何不走?
祝英台:(白)走走!【西皮流水】猛然一计想心上。假言九妹闺阁长,做一个换柱来偷梁。(白)梁兄!
梁山伯:(白)贤弟!
祝英台:(白)你我弟兄三载同窗,犹如手足。今日又劳远送,情深意重,弟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梁山伯:(白)贤弟有何金言,就该临别赠我!
祝英台:(白)是!弟有一九妹,待字闺中。倘蒙不弃,愿结丝罗之好。不知梁兄可能应允?
梁山伯:(白)怎么?贤弟还有一九妹呀?
祝英台:(白)我、我有一九妹,若能与兄结为姻亲之好,你我才能长久相聚呀!
梁山伯:(白)贤弟作伐,愚兄焉有不从之理?只是为兄与令妹未有一面之缘,不知令妹她心意如何?
祝英台:(白)梁兄但放宽心!弟与九妹乃是双生兄妹,不但面貌相同,而且性情一样。小弟应允,犹如九妹当面允婚一般。
梁山伯:(白)哎呀!只怕有误令妹终身!
祝英台:(白)梁兄不必谦逊,但愿梁兄早日邀媒下聘,免得小弟悬望。
梁山伯:(白)百日之内,一定过庄拜访!
祝英台:(白)如此专候梁兄!
梁山伯:(白)愚兄记下了!
梁山伯:(白)人心、四九快来!
人心、四九:(白)来啦!
祝英台:(白)弟要拜别了!
梁山伯:(白)恕为兄不远送了!【西皮散板】聚散天涯似转蓬,
祝英台:【西皮散板】伯劳飞燕各西东。
梁山伯:【西皮散板】人生只有离情重,
梁山伯、祝英台:【西皮散板】今夜相思两处同。
祝英台:(白)梁兄!
梁山伯:(白)贤弟!
祝英台:(白)早日过庄一叙,免得小弟悬望!
梁山伯:(白)百日之内,一定过庄拜访。
祝英台:(白)弟拜别了!
梁山伯:(白)恕愚兄不远送了!
祝英台:(白)梁兄请回!
梁山伯:(白)贤弟慢走!
祝英台:(白)啊!梁兄!
梁山伯:(白)贤弟!
祝英台:(白)百日之内??
梁山伯:(白)一定过庄拜访!贤弟慢走!
人心:(白)相公!咱们回去吧!相公!咱们回去吧!
邱侯氏:(白)啊哈!做媒婆,几张脸,做媒婆,几张脸,心要狠,嘴要甜。不方要说方,不圆要说圆。整天街上转,转把瞎话编。说男像金童,说女像天仙。好看不好看,全在我舌尖。说得两头心花放,哪怕鱼儿不上我的钓鱼竿!钓鱼!
邱侯氏:(白)我,邱侯氏,说媒拉纤为生。您瞧!干我们这行,
肩不用担,手不用提,全凭三寸不烂之舌,讲究说的是咸鱼睁眼、哑巴开言。我呀,吃穿不愁,银子多赚!哈哈……这且不言!只因本城马太守马老爷,有位公子叫马文才。哎哟!说起马文才来呀,既没有文,又没有才。可是一样,世代为官,家大业大呀!哎!这个马文才呀,可就看上了祝家庄的祝九妹了。哎!祝九妹可非同一般!人家名字叫祝英台,不但人品端庄,三年前女扮男装,去到尼山读书三载。刚回到家里这个马文才就看上人家了。所以马太守就派我到祝家庄赶紧地给公子说亲去。哎哟!这可是件好事啊!这个事情做成了,我可就两头足赚哪!嘿嘿……哎!闲话少说,提亲要紧。正是:马家世代为官宦,祝家一定要高攀。来到了!
邱侯氏:(白)门上有人吗?开门来!
家院:(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