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红叶

这些年有些懒，很怕去看年轻演员演戏，怕去“招惹”他们，怕被“缠上”去写那种带“广告性质”的文章。不久前有事去天津，却意外结识了天津青年京剧团的青年老旦蓝文云。她学的是李多奎，是李的琴师“手把手”教出来的。过去我看过她的戏，但对她的事情知道不多。一见面，她就开门见山：“北京的王铁成老师介绍我来……”我立刻想起来，就在这次来津的头两天，我到过“周恩来”王以在银幕上扮演周恩来而著称的新居，他说起“蓝文云很不错”，我也说起“过几天要去天津”。我想，王铁成毕竟不是一般的文化人，他能够欣赏的人，必有独到之处。没有寒暄，开门见山就问蓝文云最近打算“上”什么戏。她说有人劝她“翻箱底”，劝她按照李多奎乃至龚云甫的顺序向上“搜索”，并提供给她《漂母饭信》的剧本。她说话很快，好几个戏的名字我从来没听说过。我也直爽，当即表示反对，认为这类戏早就失去生命力，建议她另辟蹊径。“我也想排一出老旦的大戏，但是难哪”她叹了口气，神情和她年龄颇不相称。随即又述说起在她之前的老旦演员的奋斗历程。伴随着她的叙述，我眼前也浮现出一些熟悉的身影???“文革”前有“三王”???王晶华、王梦云和王晓临，其中似乎只有王晶华排过以老旦为主角的大戏《佘太君抗婚》。她们目前已经很少登台，王梦云当了上海戏曲学校校长，王晶华好久没见着，王晓临听说早就不干这行了。罢了啊，罢了。“文革”后有赵葆秀和王树芳，赵葆秀直到不久前，才主演了一出《风雨同仁堂》，反响很不错。王树芳走的是另一种路，她开了“老旦俊扮”的先河，近来又搞反串，电视中频频露面……蓝文云最后说到自己的打算，我立刻想到中国京剧院的郑子茹。她们曾是“难挡的新锐”，郑前几年推出一出根据《滑油山》改编的新戏，没演几场也“收”了。我虽在北京，好久没听到她的消息。显然，蓝、郑这辈人再不抓紧，只怕一“晃”也就“过去了”。蓝文云说到急迫动情之处，眼睛不禁湿润，她用毛衣的两个袖口揉了揉眼窝。我面对这一“特写镜头”琢磨着，该是自己发言的时候了：“昔日李多爷和裘盛戎合作了一出《赤桑镇》，二位没费太大的劲儿，结果一唱就那么红这当中什么道理你琢磨一下之后，不妨找机会仿效试一试……”我索性挑明，建议她搞一个中型戏，找另一个行当的演员合作，这或许是当前老旦、花脸、小生和丑行最省事、也最符合规律的路子。没容得细说，又来了客人，便和蓝文云匆匆分手。回到北京，因别的事儿去找“王铁成”。在那儿巧遇刘雪涛，刘是当年张君秋的当家小生，刘讲起他的老师姜妙香生前说过的一段话???“咱们小生，应该以‘叶儿戏’为主，不能总想着‘当花儿’。当然，如果一旦没了‘花儿’，那么咱们的‘叶儿’，就应当漂亮得像西山红叶似的，完全可以也值得观众当‘花儿’去看……”这段话绝透了，“花儿”和“叶儿”之间的辩证法全在里边了。有了西山红叶的精神，随即是“站旁边”，也同样光彩无比。要是一旦“站当中”的缺乏功力，也就难逃被“啃”的命运。我愿意把这段话介绍给蓝文云，同时也呼吁各地拥护梨园的老少爷们，切实帮助一下类似蓝文云这样的演员，帮他们想一出类似《赤桑镇》那样的戏。这或许是当前诸多唱“叶儿戏”的演员的成材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