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的吐字和咬字-五音辨
人们常以“字正腔圆”来作为评议京剧演唱的一个重要标准。但是,有些京剧爱好者,特别是初学者,往往偏重于唱腔,即各种板式和腔调,而忽视唱词中的吐字和咬字。同时,也常常听到接触京剧不多的人说:“京戏好听不好懂”。所言“好听”大多是指唱腔而言,“不好懂”的原因则是多方面的,而听不懂唱词则是其中之一。因此,重视学习和研究吐字和咬字,不但是初学者和广大京剧爱好者应该注意的问题,也是普及京剧和加强京剧理论建设的一个重要问题。
其实,唱腔和唱词本来就是密切结合为一体,都是用来抒发剧中人物的思想感情的。唱词是剧中人物思想感情的语言化;唱腔则是人物思想感情的音乐化。从一定的意义上来说,这种音乐化又是为唱词服务的,离开了唱词,唱腔本身也就失去了依托。反之,唱词中的喜怒哀乐,也正是通过各种板式的不同唱腔才能表达和体现出来。因此,唱段中的行腔和唱词中的吐字、咬字是不容偏废的两个方面。京剧中的唱腔美,和唱词中(通过吐字和咬字表达出来的)音韵美,是互为表里、不可分割的。只有把两者密切结合起来,才能充分表达出剧中人物的思想感情,从而进一步达到:“腔随字走,字领腔行,字正腔圆,声情并茂”的境地。
京剧唱词中的吐字、咬字,都是在唱腔中进行的(在韵白中也有吐字、咬字的问题,这里暂不论及)。特别是有些唱词的字句,行腔很长,就是说:唱词中一个字的声母与韵母的拼音,常常不是在一个节拍中进行的,而是在几个甚至是在很多个节拍中进行的,这就决定了京戏吐字、咬字的一个特点,即:唱词中语言的声韵构成,比较明显地区分为字头、字腹和收尾三个部分。一般说来,字头指的是声母的发音,字腹和收尾指的是韵母的发音,如《打渔杀家》中“老爹爹清晨起前去出首”的“首”字,字头是sh,字腹是o,收尾是u。《李陵碑》中“叹杨家秉忠心大宋扶保”的“保”字,字头是b,字腹是a,收尾是o。《贵妃醉酒》中的“海岛冰轮初转腾”的“腾”字,字头是t,字腹是e,收尾是ng。当然,在演唱中,字头、字腹和字尾又是不可截然分割的,而要在行腔中相互拼连,协调过渡,使之完整地形成一个音节,从而把唱词通过唱腔清晰而动情地传给听众,这是一个很讲功力的巧妙艺术。许多老先生在教唱时,常说:“字头要清晰,归韵要正确,收尾要到家”,指的就是这种对吐字、咬字的全面要求。五音,作为声母发音部位的五个分类,则是做到字头清晰的一个首要课题。
五音的提出,最早见于梁代顾野王《玉篇》中的《五音声论》。唐末《守瘟韵学残卷》则按五音的分类,编排了30个字母。到了宋代,又有人在30个字母的基础上增补成36个字母,并在唇、舌、齿、牙、喉五音之外,又增加了半舌音、半齿音两类,合称“七音”。这些都代表着古代音韵学者的重大历史贡献。五音之说迄今仍常为京剧和曲艺界沿用,足见其深远的历史影响。
但是,随着社会的发展,语言和语音也是不断演变的,现代汉语把声母定为21个,并按发音部位,归纳成七类:双唇音、齿唇音、舌尖前音、舌尖中音、舌尖后音、舌面音、舌根音。把这种分类和古代的五音或七音对比起来,我们可以从中得到如下几点认识:
1、现代汉语对声母的分类,是对古音韵学的继承和发展,它和五音的内容,有继承的一面,也有扬弃和增补的一面。
2、旧说五音的内容,有些提法并不科学,如:什么是“牙音”?什么是“齿音”?什么是“喉音”?它们之间如何区分?等等,尤其是“牙”和“齿”的概念是不好分得清楚的。如果仍用旧说指导现在的演唱,则不只是费解,而且也是一种概念上的混乱。而现代汉语关于声母的分类,就比较确切和更加适用了。当然,传统的概念总会受到历史和文化发展的局限,这是我们不能苛求于古人的。
3、是否就应以现代汉语关于声母的分类来代替五音的提法呢?这既涉及学术方面的认识问题,也有一个传统习惯的问题。旧有“明四呼,辨五音,正四声”之说,又讲:“凡读字五音为经,四呼为纬,经纬分明,字乃清真。”、“流派和行当虽有不同,但别四呼,审五音,正四声,出字、归韵、收声、讲究气息,这些都是共同”,可见,五音已经成为沿用日久、约定俗成的提法了,这是不宜以行政措施强行更改的。
4、现代汉语中对声母的分类,虽有七项,但归纳起来,则是由双唇音、齿唇音、舌尖音、舌面音、舌根音所构成的“五音”,只是舌尖音又分为舌尖前、舌尖中、舌尖后三个细目而已。现代汉语的“五音”与传统的五音,不是一种巧合。把两者对比来研究,可以探索到其中的兴废更迭和调整变化,正如过去以“平、上、去、入”为四声,现代以“阴平、阳平、上声、去声”为四声一样,具有其本身的规律性。据此,五音之名可以不变,而其内容则应予以新的界定。
这里只概括了五音,主要解决演唱中的字头清晰问题,旨在沿用五音的传统概念而对其内涵作了新的界定,以就正于方家和读者。至于吐字和咬字中的归韵和收尾等,涉及四呼和韵辙的诸多方面,限于篇幅,就不是本文所能详述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