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州之战:大唐王朝最后的辉煌之作 此战彻底结束了唐蕃两大军事集团历经数百年的持续对峙和战争状态
维州之战是指唐贞元十七年七月至十八年正月,在唐与吐蕃的战争中,唐为减轻吐蕃对西线边境的压力,命剑南军主动出击,在维州与吐蕃军重要作战。此战,唐军围点打援;在吐蕃援军必经之地设伏,取得了胜利。
维州地处青藏高原东缘与川西平原结合部,东北与茂县、黑水相接,西南与小金县相连,东南与汶川相通,西北与马尔康、红原毗邻,在群山耸持沟谷纵横的川西地形中,属于典型的十字路口地带。这一地区自从西汉元鼎六年置汶山郡,始入中央版图。隋开皇六年置金川县,仁寿元年改通化县。唐武德七年改置维州和薛城县。
《唐会要•白狗羌》记载,“白狗羌,西羌之别名,与会州连接,胜兵一千”。由于唐朝初期边塞未宁,突厥、吐谷浑、党项压力甚大,唐朝的主要精力都放在西北边防,对于西南诸羌主要采取招抚政策。白狗羌内附后,唐庭于三国时期姜维故城设置了维州城。
这座建在姜维故垒上的维州城遗址,当地俗称为姜堆,从目前残断墙垣分析维州城原有内、外两城,呈长方形布置,城四角及东墙中部有马面,墙底宽7.2米,残高8.6米,顶宽6米。以川西运力艰难的情况来看,在此地筹集物资夯土筑城工程不可谓浩大,加之维州城四面环山,控扼孔道,称之为天堑亦不为过。难怪唐史记载中,维州城虽经反复易手却只有一次是被攻陷,其余均为投降归附。
松赞干布时期,吐蕃国力渐强开始走向高原向各个方向拓展。
公元638年,唐蕃之间爆发了第一次正面冲突松州之战,虽然松州之战双方以平局收场,但作为挑战者吐蕃收获了川西诸羌的敬慕。其后川西山区逐渐成了吐蕃进攻剑南的策源地。所幸唐太宗、高宗、武后、玄宗等时期,唐朝国力尚强,川西地区虽经反复争夺,唐军至少还有一战之力,具备对川西诸羌施加影响的能力。维州虽忽而是羁縻州,忽而改为正州,但依旧能够控制在唐庭手中。
但安史之乱后,大量剑南军队抽走勤王,川西地区的防御压力越来越大。公元756年,也就是安史之乱爆发的第二年,吐蕃赞普赤松德赞召谕南诏国王阁罗凤:“树德务滋长,去恶务除本。越巂、会同,谋多在我,图之此为美也”。随即吐蕃与南诏联军进攻剑南,唐军无力抵抗,巂州、会同相继失守。等到唐代宗广德元年,吐蕃对河陇用兵,连陷秦、渭、成、洮、河、兰、岷、廓、临、原等州郡。在川西地区,则将松州、维州、云山城等地收入囊中。
其中,为了拿下唐军严防死守的维州,甚至谋划了二十年,使出了一个吐蕃版的“木马计”。当时,在维州城周边汉羌杂居非常普遍,吐蕃将领借助这一有利条件,派遣一位吐蕃女子进入维州城生活,并嫁给城内守军连生两个儿子。二十年后孩子长大,逐渐在城里诸羌中有了声望。当吐蕃再来攻城之时,两个男子联合城内其他诸羌,突然袭击杀光城门守军,从城内打开城门,吐蕃军队趁势一贯而入,攻破内外城墙,维州就此陷落。
夺下维州后,川西形式遽变,吐蕃以维州为中心构筑的战略防线再无弱点,因此吐蕃赞普亲自将维州改称“无忧城”,意为“川西从此无忧”。
随着吐蕃连续攻城掠地,唐朝在川西的形势岌岌可危,所幸继任剑南节度使严武文武全能,既可以同杜甫诗文唱和,又能统兵打仗运筹帷幄。公元764年,严武在当狗城痛击吐蕃、南诏七万联军,十月又配合郭子仪的朔方军拿下重镇盐川城。总算堪堪挽救了唐朝在川西的局面,征战途中,严武写下了记述这次战争的《军城早秋》一诗:“昨夜秋风入汉关,朔云边月满西山。更催飞将追骄虏,莫遣沙场匹马还。”
虽然严武取得了部分胜利,但也仅仅是维持川西的局面。严武去世后,接任剑南节度使的崔宁继续在川西抗击吐蕃、南诏和诸羌部落的联军。在崔宁给朝廷的上奏中可谓战果累累,称分别在公元769年、775年、776年大败吐蕃联军,每次均斩首万级以上,缴获牛羊牲畜无算,但却从未有攻取州城的记录,很有可能是夸大其词了。
相反公元777年,崔宁却上奏朝廷,声言吐蕃进攻黎、雅二州,最终二州未失,吐蕃无功而退。但由此可见,吐蕃时刻寻机进攻的态势并未减弱,并以突破了川西山地,开始觊觎川中平原了。但公元779年吐蕃遭受一次沉重的打击,神策军李晟在川西大败吐蕃联军,成功收复了维、茂二州。
这次大胜的意义并不在于,唐军重新夺回了维州,川西地区吐蕃主攻唐军防御的战争态势并没有改变。不久之后,在吐蕃军队的压力下,唐军不得不再次放弃维州城。而在于经过此战,吐蕃开始对南诏军队的战斗力产生了质疑,认为南诏军出工不出力,导致二者之间的联盟出现了裂痕。战后不久,吐蕃赞普赤松德赞便将南诏国国王异牟寻改封为“日东王”,双方由兄弟之国降为臣属关系。
吐蕃对南诏关系的冷淡,为唐朝拉拢南诏联合对付吐蕃提供了机会,宰相李泌敏锐的感觉到南诏和吐蕃的疏离,对德宗说:“招南诏,则是断吐蕃右臂。云南自汉以来臣属中国,杨国忠无故扰之使叛,臣于吐蕃,苦于吐蕃赋税重,未尝一日不思复为唐臣也”。于是,德宗以韦皋为剑南西川节度使,开始实施与南诏联盟的战略。
公元788年,南诏王异牟寻先遣其东蛮鬼主骠旁、苴梦冲,苴乌星入朝觐见。五月八日,德宗宴之于麟德殿,赏赐甚丰,并封骠旁为和义王,苴梦冲为怀化王,苴乌星为顺政王,各给印绶而遣之。就在唐朝和南诏眉来眼去的时候,十月,吐蕃发兵十万进攻川西,征南诏数万军队屯兵泸北,此时异牟寻尚未决定与吐蕃决裂,南诏照例出兵。
韦皋摸准了异牟寻首鼠两端的心思,给吐蕃和南诏间使了一条反间计。他亲笔书写了一封给异牟寻信函,书信中他叙述南诏离蕃归唐的好处,并列明归唐后,唐朝能够给予的优待条件。但这封信却不是送给异牟寻的,而是想办法通过细作送到了吐蕃统帅手中。吐蕃将帅看到这封信函后,对南诏产生了怀疑,派两万吐蕃军队驻扎在会州,阻断了南诏军队的入蜀之路。
异牟寻得知这一消息后,非常不爽,命令南诏撤军,吐蕃和南诏的矛盾趋于表面化。失去了南诏策应的吐蕃军队成了一支孤军,在韦皋联东蛮兵打击下狼狈而回。战败后,吐蕃将领将进攻失利的责任,归咎于南诏的背离,言语之间颇多冒犯,这使得异牟寻心中更加倾向于弃蕃归唐。
随后数年间,唐蕃两国以维州为中心,在川西连番大战,虽然韦皋始终无法攻克吐蕃重病固守的维州,但却成功收复了嶲州周边地区。并在阵中斩杀吐蕃青海大兵马使乞藏遮遮、腊城兵马使悉多杨硃、节度论东柴、大将论结突梨等战将。其中,青海大兵马使乞藏遮遮,据说是横行河陇十几年,吐蕃大相尚结赞的儿子,这员吐蕃骁将的被杀,导致川西吐蕃军队士气大搓。
而在这些连续不断的交战中,南诏军队却一种作壁上观,即便在吐蕃逼迫下出兵协助,也采取冷眼旁观阳奉阴违的态度。唐蕃两国在川西的博弈云波诡谲,但唐肃宗至德元年至唐德宗贞元十七年的几十年间,蕃强唐弱的局面始终没有改观。即便贞元十年,南诏国重新与唐结盟脱离了吐蕃的控制。但吐蕃军队主导进攻的态势依旧存在,双方都在暗中积攒力量,等待一场破局之战的到来。
公元801年,吐蕃再次向唐朝西线发动了大规模的进攻,相继攻陷唐朝麟州等战略要地,兵逼长安,然而此时的唐王朝,却走出了一招化被动为主动的妙棋---围魏救赵。驻守四川地区的剑南节度使韦皋率领步骑两万,兵分九路经四川杀入吐蕃境内,先后转战四个月,攻略城池七坐,焚毁堡垒150个,先后击溃吐蕃大食联军16万人。遂围维州城,援军至,转战千里,大败之。在维州决战中,韦皋以围点打援战法,消灭吐蕃自西北赶来增援的援军。成为了这场会战最后的胜负手。在四个月的持续打击下,唐军斩俘万余人,招降3000余户,不仅仅解除了吐蕃对于唐朝西北边境的威胁,更给了企图入主中原的吐蕃以沉重的打击。
而从整个唐朝吐蕃的战争格局看,如果说安史之乱是使吐蕃占据战略主动的一大转折点,那么维州之战就是唐蕃战争之间又一次转折意义的大战。维州之战前,吐蕃对河西的盘踞仿佛是一把硕大的砍刀,横在唐王朝的头顶上,而韦皋另辟西境,在西南地区开辟第二战场,接连占领吐蕃西南战略要地,仿佛是一把匕首横插在吐蕃人的肘腋之下,从而彻底扭转了唐朝在战略防御上的被动局面。
维州之战后,吐蕃实力大损,对唐朝的威胁大为减弱。从此,曾经雄踞欧亚内陆的吐蕃帝国也渐渐走向了下坡路,不仅再无力对唐朝发动大规模的进攻,相反对于原有属地的控制能力也渐渐减弱,唐蕃之间虽然只有也发生过小规模的军事冲突,但大规模的战争已经不再。
公元821年,唐朝与吐蕃于长庆会盟,彻底结束了两大军事集团历经数百年的持续对峙和战争状态,在之后的时日里,双方都忠诚的遵循了这一盟约。韦皋破吐蕃的赫赫武功,恰恰是打开两大集团和平之门的一把钥匙。世人对晚唐政治颇多贬斥,然而透过维州之战的辉煌,仍然可以依稀可见盛唐武功的丝缕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