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人书画家汪士慎
作为扬州八怪“第一怪”的汪士慎,其书画造诣之深,是举世公认的,但他的苦难却是很多人不知道的。他年近四十到扬州时,寄居在同乡大户马氏兄弟家。虽然马氏兄弟很尊敬“文化人”,但赤贫如洗却是汪士慎当时的生存实态。10年之后,卖画挣了些钱的汪士慎买了房子,于是又成了“穷光蛋”。如果还象以前那么写字、作画,汪士慎的日子当然会滋润起来,但命运之神似乎一直在耍弄着汪士慎。
就在乔迁青杉书屋的那一年,汪士慎患了眼疾。他的眼睛又热又痛,尤其是左眼,眼底布满血丝,红肿流泪。眼睛,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其重要性已不言而喻,而更何况对于一个要靠眼睛来观察世界的画家呢?但汪士慎没有钱去求医问药,他只能忍受着眼疾的煎熬。
在汪士慎一生中,有个现象值得人们关注:在患了眼疾之后,他一反常态地经常出门旅游了。有人认为,这是汪士慎对自己眼疾后果有充分的预料DD他想在失明之前,尽情地把世界看遍。
他的眼疾越来越严重,但为了生计,他还得不停地画。54岁时,他在画完一幅《梅花图》后,左眼终于失明。可能是早有思想准备,所以他并不没有表现得如何消沉,而是乐观豁达,继续作画,并称自己的创作是“独目着寒花”。他这时的画,当时扬州八怪之一的郑板桥就评价说“清品极高”。在他左眼失明的第二年,创作了一幅《乞水图》,画的是一个老翁,抱着一个瓮在“收藏”积雪;这是为了用雪水煎茶。郑板桥在这幅画上有题诗,称此画为“抱瓮柴门四晓烟,画图清趣入神仙”。画如其人,透过这幅画,人们能感悟到汪士慎品质之高洁。
然而,汪士慎的不幸并没有就此打住。左眼已经失明,右眼的疼痛也在不断加剧。对此,汪士慎表现得十分镇静,他似乎感觉右眼失明是迟早的事,因此,在失去观察能力之前,他是尽情地多看,多看花卉风景;二是抓紧整理自己的诗集。“扬州八怪”的一个共同特点是画兼诗,诗画相兼被后人认为是“扬州八怪”文人画的一个重要特点。人们普遍认为,汪士慎的诗写得很好,他在左眼失明后的第四年,将自己的诗作收集为4卷,名为《巢林集》。加上后来的诗,他的《巢林集》一共收集诗歌7卷。当然,汪士慎非常想把自己的诗集刻印出来,但就他的财力,显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是老乡马氏兄弟理解汪士慎,他的7卷诗集《巢林集》最后是由马氏兄弟资助他刻印的。汪士慎在双目失明之前能见到自己的诗集刊刻付印,当然是最令他快意的事。
66岁时,不幸再次降临在汪士慎的头上,他的双目失明了。对于一个画家来说,这该是何等痛苦,自然是不言而喻的。这个时候,他只有靠自己的“心”来观察世界和人生了,因此,他给自己取了个有趣的名字――心观道人。
两年之后的初春,突然降了一场大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扬州八怪”之一的金农,坐在家门口,情趣盎然地欣赏着眼前的雪景。看得兴奋处,他关上门,回到屋内,挥毫作画。
不一会儿,有人敲门。门外的狗也叫了起来。金农放下笔,去开门。
啊!是汪士慎!是一个小童领着他走来的,汪士慎已经失明好几年了,居然在这个天气里来到金农家。
两人喝着热茶,谈着书画。说到兴致高时,汪士慎兴奋地用手摸索着去寻找笔,他要写字,还是作画?金农也激动起来。他赶紧为汪士慎铺开纸,研好墨,将笔递在汪士慎手中。汪士慎全凭着自己的感觉,挥笔在纸上创作了一幅狂草书法!金农看着看着,泪水止不住流下来。谁敢相信,眼前的这幅狂草作品出自一个双目失明的盲人之手?金农忍不住在这幅作品的边上留下自己的一首长诗:
双扉久不闻人声,忽惊打门声丁丁。
黄犬吠客披衣迎,咄哉盲翁无世情。
袖中大字大如斗、自言写时顿运肘。
心光顿发空诸有,当前多少美少年,
有眼有手徒纷然,但见满纸丑恶笔倒起颠。
叟兮又言小弟目盲非不祥,
老兄软脚叉又何妨?
木棉裘暖饱饭日,
复日明日还来荒寺话斜阳。
在金农看来,那些青年(“美少年”)有眼有手又怎样?只会写些“丑恶”而已!而眼前的盲人汪士慎却是那样高洁、不染世俗之情(“无世情”)。眼睛瞎了,并不是不祥啊,“脚软”也照样能走能跑,改日还来与老兄“话斜阳”――这是多么超脱的一个盲人艺术家?
当然,双目失明后的汪士慎继续走访知音的事,肯定还有,但这之后还提笔“狂草”,就没听说过了。他后来的几年是如何度过的,没人知道。人们知道的只是这位杰出的艺术家死于1759年,即74岁时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