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准:被小妾指责的“硬伤”_宋朝
听过传统评书《杨家将》、《清官册》的人,都熟悉其中的“双天官”、“寇老西儿”。这个足智多谋、为官刚正的大宋名臣,在民间颇有威望,堪与同时代的包拯相提并论。剔除说书艺人的美化成分,寇准在历史上也的确是位“治世能臣”。
寇准(961年—1023年),字平仲,宋华州下吉县(今临渭区官底)人。他可算正儿八周司农 行为艺术经的“科班出身”。先中进士,随后作官,19岁就踏上了步步高升的仕途。小小年纪就步入官场,应是少年得志了吧?可惜,宦海沉浮,在名利场里摸爬滚打,哪有一帆风顺、万事如意的呢?寇准33岁做到了“副宰相”,随后,三度拜相,可是,这三次权力颠峰,只维持了短短四年多。戴乌纱43年,中间居然七次被贬。看来,想“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确难于上青天呀!
寇准
宋钦宗赵桓
元朝人脱脱主持编纂的《宋史·寇准列传》,极为慷慨地总结了寇准一生的两件功德:其一,敢说话,为赵宋朝廷出了不少好点子;其二,不怕死,推动宋真宗过黄河打了个大胜仗,跟契丹人签订了著名的《澶渊之盟》,此后一百年,宋辽两国相安无事。《宋史》里说:“(寇准)于太宗朝论建太子,谓神器不可谋及妇人、谋及中官、谋及近臣。此三言者,可为万世龟鉴。澶渊之幸,力沮众议,竟成隽功,古所谓大臣者,于斯见之。”
历史就是这样,“三七开”也好,“四六开”也好,后世评论起来,总是既说好话,也说坏话。寇准也不是毫无过错的圣贤,他为人处世那些“硬伤”,根本瞒不过家眷、同僚和史官。《宋史·寇准列传》刚刚夸奖了一顿,便开始“剥皮抽筋”。这些刺耳的褒贬,恰恰是老百姓不想听、甚至不愿相信的。贤君明相、清官廉吏,都是民间集体臆造的“神”,一旦这些精神偶像不完美了,理想的天平便会失去平衡。尽管如此,魅力无穷的历史,还是要说“不中听的真话”。《宋史·列传》短短几行文字,囊括了寇准的“三处硬伤”:“挽衣留谏,面诋同列,虽有直言之风,而少包荒之量。定策禁中,不慎所与,致启怀政邪谋,坐窜南裔。勋业如是而不令厥终,所谓‘臣不密则失身’,岂不信哉!”
只知有我,不知有人
平心而论,寇准有才。他看准的事儿,连皇帝都深以为然。很遗憾,寇准是个“急性子”,如果自己的建议遭拒绝,他便粗脖子红脸,非得争出个一二三来。《宋史》里记载:“(寇准)尝奏事殿中,语不合,帝怒起,准辄引帝衣,令帝复坐,事决乃退。”竟敢拽着皇帝的衣服商量事儿,多大胆子?还有没有君臣礼仪、上下尊卑?尽管事后皇帝打哈哈,将寇准和魏徵相提并论;但“挽衣留谏”,的确是招人腻味粗暴行为。
寇准跟皇上急,跟同僚也一样。动不动就唾沫星子乱飞,抢白对手。尤其是“澶州之盟”以后,宋真宗格外器重寇准。寇准自己也飘飘然了,他居功自傲的牛气劲儿溢于言表。一天,朝臣大会,寇准先走了一步,宋真宗便毕恭毕敬地目送这位肱股之臣。列位大臣看在眼里,谁不暗地里咬牙、冒酸水儿?第一个眼红的就是王钦若,若非这家伙进谗言,寇准还不至于失宠哩。话又说回来,也怪寇准得意忘形,他恃才傲物,我行我素,很难嘻嘻哈哈地跟普通人合作。
戏曲中的“寇老西儿”
戏曲中的“寇老西儿”
施恩图报,用人不当
《宋史》揭了寇准这个短儿——用人不当。文献中写道:“(寇准)在相位,用人不以次,同列颇不悦。它日,又除官,同列因吏持例簿以进。准曰:‘宰相所以进贤退不肖也,若用例,一吏职尔。’”显然,寇准用人,全凭感觉。什么铨叙制度、升迁记录,统统滚蛋——我想用提就提谁,想免谁就免谁。结果,他那双“慧眼”并不能取代文官选拔制度,反倒招来一群巧言令色的政客,也给自己惹出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丁谓,才华横溢,却善于“溜须”,他就是寇准一手提拔起来的新贵。此人对寇准奉承备至。想不到,居然为开玩笑而结怨:中书省聚餐,菜羹沾污了寇准的长须。“副宰相”丁谓立即跑上前,殷勤地为顶头上司拂拭长髯上的汁水、菜屑。寇准却半真半假地揶揄道:“一位堂堂大臣,怎么可以为上司‘溜须’呢?”“溜须”一词,就这样栽到了丁谓身上。丁谓从此衔恨,开始攻击、诬陷这位上司兼恩人,以致寇准远谪雷州。这个事儿怨谁?一方面,寇准嘴下无德,伤人太重;另一方面,丁谓的“溜须”的小动作,也的确叫人瞧不起。
寇准还有施恩图报的毛病——他既希望别人匍匐在地、感恩戴德,又喜欢外界俯首帖耳、敬畏顺从。老太爷式的官威,哪能人人畏服?据说,张咏在成都任职时,一听说寇准当了宰相,立刻对人撇嘴道:“寇公奇材,惜学术不足尔。”他甚至当面告诉寇准,细细读一读《霍光传》。啥意思呢?他认为寇准“不学无术”。
不只张咏批评,还有王旦呢,这位大臣公然在皇帝面前说寇准的小话儿。他说:“(寇准)好人怀惠,又欲人畏威,皆大臣所避。而准乃为己任,此其短也。”
寇准墓
奢靡纵欲,暴殄天物
在老百姓心目中,清官都是海瑞那样刚直、包拯那样无私、狄仁杰那样睿智、于成龙那样清贫……一切完美的道德要素,集体塑造成百代清官、万世廉吏。当然,这种一厢情愿的精神偶像,很难复制到血肉之躯上。偏偏寇准不是个“两袖清风”的穷光蛋,而且,他也不愿意过那种吃糠咽菜的苦日子。
再看《宋史》的记载:“(寇准)少年富贵,性豪侈,喜剧饮。每宴宾客,多阖扉脱骖。家未尝油灯,虽庖所在,必然炬烛。”寇准有钱,喜好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他府上经常举办大型“派对”、豪华酒会,犄角旮旯儿,到处都点亮了胳膊粗的蜡烛,即使厕所、马厩也不放过。宴会上,自然少不了吹拉弹唱、美人歌舞。喝得兴起,寇准便慷慨地发放红包、奖励。堂堂宰相,绝不会给一筐苹果、两双袜子做赏赐;挥金如土——阔!惹得小妾茜桃看不下去了,便写诗,好心好意地劝他收敛一点。小妾文采不错,一首写道:“一曲清歌一束绫,美人犹自意嫌轻。不知织女寒窗下,几度抛梭织得成?”另一首写道:“风动衣单手屡呵,幽窗轧轧度寒梭。腊天日短不盈尺,何似妖姬一曲歌?”
想不到,小妾这两首诗不但没有劝住大手大脚的寇准,反倒勾来了他的笔墨,他一挥而就,答道:“将相功名终若何,堪急景似奔棱。人间万事何须问,且向樽前听艳歌。”寇大人可不在乎别人怎么说,还是那个脾气,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及时行乐,我说了算。
官员,不外乎三种:一,不贪污,只做事;二,免不了贪污,少不得做事;三,又贪污,又不做事。第一种,凤毛麟角,犹如美丽的传说——太少了。第二种,贪心犹存,良心未泯——将就材料吧。第三种,素餐尸位,鱼肉百姓,枪毙一百回都不冤枉。上述种种,该选谁?恐怕行政成本高一点的能臣,就算“上上签”了。
1023年8月,寇准客死雷州。灵柩运回途中,百姓“设祭于路”……想身前事,看身后名,寇准这一辈子,也算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