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昌族的《遮帕麻与遮米麻》故事

这是一个最古老的故事，也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它告诉我们人类的始姐遮帕麻和遮米麻造天织地，创造人类的经历。这个故事是天公遮帕麻亲口告诉我们阿昌的活袍(巫师)，再由活袍世世代代口传下来。

在远古的时候既没有天，也没有地，只有“混沌”，混沌中无明无暗，无上无下，无依无托，无边无际，虚无飘渺。记不得是哪年哪月，混沌中忽然闪出一道白光。有了白光，也就有了黑暗;有了黑暗，也就有了阴阳。阴阳相生诞生了天公遮帕麻和地母遮米麻。明暗相间产生了三十名神将，三十名神兵。

遮帕麻没有穿衣裳，腰上系着一根神奇的“赶山鞭”，胸前吊着两只山一样的大乳房。他挥动赶山鞭召来三十员神将，三十名神兵，还有三千六百只白鹤飞到他的身旁。他叫三十名神兵背来银色的沙子，他叫三十员神将挑来金黄色的沙子，他叫三千六百只白鹤鼓动着它们雪白的翅膀，掀起阵阵狂风。有风就有雨，遮帕麻用雨水拌金沙造了一个太阳，用雨水拌银沙造了一个月亮。遮帕麻造的月亮就象泉水凉阴阴、清汪汪，遮帕麻造的太阳象阿昌家的火塘火辣辣、亮堂堂。太阳造好了，可惜没有窝;月亮造好了，可惜没有放的地方。遮帕麻用右手抓下左边的乳房，变成一座太阴山。他又用左手撕下右边的乳房，变成一座太阳山。两座山一样高，山高十万八千丈。遮帕麻舍去了自己的血肉，从此以后，男人没有了乳房。遮帕麻张开胳膊，右边夹起光闪闪的月亮，左边夹起火辣辣的太阳，迈开了巨人的步伐。他跨出一步就留下一道彩虹。他走过的地方踩出了一条银河。他喷出的气体变成了满天的白云。他流下的汗水化作无边的暴雨。遮帕麻来到山中腰，举起月亮放到太阴山顶上，让月亮有了歇脚的地方;举起太阳放到太阳山上，从此太阳有了归宿。遮帕麻在两山中间种了一棵梭罗树，让太阳和月亮绕着棱罗树转。太阳出来是白天，月亮出来是夜晚。遮帕麻又用珍珠造了东边的天，用玛瑙造了南边的天，用玉石造了西边的天，用翡翠造了北边的天。天造好了，遮帕麻派尨鹤早牻做东边的天神，派腊哿早列做南边的天神，派孛劭早牻做西边的天神。派耄祢早牻做北边的天神。

就这样，遮帕麻创造了日月，定下了天的四极。他造的天象张开的布幕，他造的日月光芒四射，遮帕麻的名声也从此流传下来。

在天公造天的同时，地母也开始织地。地母遮米麻刚诞生的时候，裸露着身体，头发和脸毛有八长，长长的脖子上长着一个比芒果还要大的喉头。遮米麻摘下喉头当梭子，拔下脸毛织大地，从此以后，女人没有喉头，也没有了胡须。遮米麻拔下右边脸下的毛，织出了东边的大地;拔下左边脸上的毛织出了西边的大地;拔下下颏的毛，织出了南边的大地;拔下额头的毛，织出了北边的大地。东、南、西、北都织好了，大地比簸箕还要平。遮米麻的脸上流下了鲜血，鲜血流成了大海，淹没了整个大地。遮米麻用她的肉托起了大地，使世界有了生机。遮米麻的功绩就象大地宽阔无际，象海水深不见底。

天公造完了天，地母织完了地，但是，天造小了，地织大了，天边罩不住地缘，狂风席卷着海面，波浪拍打着太空。遮帕麻拉住东边的天，大地露出了西边;拉住南边的天，大地露出了北边。苍天拉出阵阵炸雷，震撼着天涯海角。遮米麻连忙抽去三根地线，大地产生了强烈的地震。结果大地有的地方凸起，有的地方凹下。凸起的地方成了高山，凹下的地方成了平原、山箐。大地缩小了，天边盖住了地缘。从此，白天太阳把大地照得通明透亮;夜晚月亮洒下银色的光芒;青草把平原铺满;森林把高山遮住;鱼儿在水里嬉游;小鸟在空中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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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和大地合拢了，天公来到了大地上。“是什么样的巧手织出来的大地?是什么样的魔法使大地能伸能缩?”望着苍茫神奇的大地，遮帕麻百思不解。他带着神兵神将，提着赶山鞭，在大地的四周漫游，要把创造奇迹的地神寻找。

遮米麻把抽出的三根地线绕成线团收好，看着给大地投来光明的月亮，给大地送来温暖的太阳，和慢慢飘来浮去的朵朵白云，好似走入了一座迷宫。她拼命地奔跑起来，上高山，下深箐，要去找寻造天的神。肚子饿了，她爬到树上采下鲜嫩的树尖，搞来山果野梨充饥;夜幕降临时，她就在石洞、树洞里藏身;天热时，她把芭蕉叶顶在头上;寒冷时，她把树叶、茅草披在身上。

在一个晴朗的早晨，空气是宁静的，没有丝毫声音，河水停止了流动，林木也垂下了枝叶，一切都在静静地等候着天公和地母的来临。在大地的中央，在高高的无量山上，遮帕麻和遮米麻相遇了。他们相见就象太阳和月亮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他们相见就象星星盯着大地，永远不会满足。

遮帕麻赞扬遮米麻织的大地有巍峨的崇山峻岭，有辽阔的大草原，有肥美的河谷坝子，还有那宽阔的海洋。他说：“我造的天就象一朵云彩随风飘，只因有了您织的大地，天才有了支撑，有了根底。”

遮米麻伤心地答道：“山高没有人吹柴;林深没有人打猎;田野肥沃没有人去耕耘;海洋宽阔没有人去打鱼，大地有什么用?还得有支配世界的人啊!”

“你能织地，我会造天，让我们结合在一起来创造人类吧。”遮帕麻说道。

在那个古老的时候，大地上仅有遮帕麻和遮米麻这一对人类的始祖，无人为他们说媒，也没有人为他们定亲。他们想结合在一起来创造人类，又怕违背了上天的旨意。他们就决定到相距很远的两个山头上，各生一堆柴火，让腾起的火烟来代表天意。遮米麻用两块石头相碰找到了第一个火种。遮帕麻挥舞赶山鞭，抽出一串串火花。他只留下一朵火花点燃了自己的柴堆，其它火花飞到天上，变成了满天的星斗。两座山头上同时冒起两股浓烟，在高高的天空上相交，合成了一股青烟，久久地在天上扭转盘旋。

遮帕麻和遮米麻结合了，他们就安身在大地的中央。过了九年，遮米麻生下了一颗葫芦籽，遮帕麻把这颗葫芦籽埋在土里。又过了九年，葫芦籽发出了芽，葫芦藤长得有九十九长，可是，整根藤上只开了一朵花，只结了一个葫芦。葫芦越长越大，遮帕麻怕它撑破了大地，就用大木棒打开了一个洞，立即从葫芦里跳出来九个小娃娃。最初的人类就这样被创造了。但是，在很长的时期里，他们不知道该怎样发挥他们的四肢，也不知道怎样使用他们的大脑，他们既不会熟食，也不会建造房屋，他们如同鸟兽一样，被变幻莫测的大自然吓得躲进了深深的土洞里。后来，遮米麻教会了他们刻木记事，用占卜和咒语来驱赶疾病和灾难。遮帕麻教会了他们打猎、熟食和盖房子。

大风吹过树梢，带走树木的种子，撒满大地的每个角落，独木变成了森林;鲤鱼到浅滩上摆籽，把鱼种粘在沙粒上，海水卷走沙层，鲤鱼布满了大海;九兄妹互相交往，人类就慢慢地多起来了。而且，他们不象他们的父母那样愚昧无知，他们已变得聪明能干，他们的生活一天比一天过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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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好日子不知过了多少年，突然，在一个早晨，闪电劈倒大树，惊雷打落了窝里的小鸟，狂风吹开了天幕的四边，暴雨降落到大地上，洪水淹没了所有的村庄，大地又变成了一片汪洋。

天破了地母会补，遮米麻原来留下的三根地线缝合东边、西边和北边。一根地线缝一边，缝合了三边，用完了三根地线，南边的天地无线缝补。东边的天补好了，太阳和月亮又从那里升起。西边的天补好了，太阳和月亮到那里歇息。北边的天补好了，深夜里，北斗挂在北边的天幕上。只有南边的天无线去缝补，南边还在刮大风，下暴雨。

遮帕麻和遮米麻商议，决定在拉涅旦造一座南天门，来挡住从南边吹来的风雨。有一天早晨，天还没有亮，遮帕麻就告别了遮米麻，带领着三十员神将和三十名神兵，挥动着赶山鞭向南方出发了。高山挡住去路，遮帕麻挥动赶山鞭，把它赶到一旁。河水拦道，遮帕麻把赶山鞭往河两岸一搭，就架起一座桥梁。走了不知多少日日夜夜，终于到达了拉涅旦。

拉涅旦的平地泡在水里，活下来的人和动物一起被困在山头上。洪水每天还在往山顶上涨。遮帕麻立即率领兵将用石头筑起了一道挡洪水的墙，用木头造了一座挡风门，这门就叫南天门。洪水制服了，风雨挡住了，动物又开始了捕捉食物和繁殖后代的活动。人们又从山顶上回到了平地，重新建设他们的家园，恢复了和平和安宁的生活。

造南天门时，智慧而美丽的盐神桑姑尼，来到了遮帕麻身边，心中燃起了对遮帕麻火焰一样的爱情。她除了象影子一样地紧紧地跟随在遮帕麻的身后，还不时地用甜美的言语把遮帕麻引诱、挑逗。这时，遮帕麻就要回中国①，她苦苦哀求遮帕麻留下，说：“我来到这块土地上，不光是为了给你的后代子孙带来食盐，我是为了陪伴你啊，才在这里久久地把你等候。如果你真的要抛下我，我将会在痛苦中，和我的食盐一同消失。”——伟大的天公遮帕麻深深地陷入了桑姑尼的情网。

就在遮帕麻南行补天期间，狂风和闪电孕育了一个最大的火神和旱神腊訇降落到中国。这个魔王的本性就是骄横乱世，以毁灭幸福和制造灾难为乐。他看到人们白天男耕女织，晚上唱歌跳舞，日子幸福美满，便本性发作，造了个假太阳钉在天幕上，不升也不会降，使地面上只有白天，没有夜晚。绝对的光明，变成了绝对的灾难。天空象一个大蒸笼。地面比烧红了的铁锅还要烫。水塘烤干了，草丛、树叶枯萎了，水牛的角被晒弯了，黄牛的背烤黄了。腊訇还不甘休，他又把山族动物赶下水，把水族动物赶上山，强令树木倒着长。游鱼在山头打滚，走兽在水里漂荡，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混乱。

受惊的羊群会呼唤主人，遭难的小鸟会寻找伙伴。看着魔王横行霸道，生灵遭受涂炭，听着动物痛苦的呻吟和人们求救的呼声，遮米麻的心急似火烧。可是，她无力战胜魔王，日夜盼望着遮帕麻归还。

她想起遮帕麻南行之时，指着滚滚南流的河水曾说道“我顺河水去补天，大功告成水折头。我让河水传讯息，你在家里慢等候。”便每天都跑出家门，来到河边，盼着河水早日折头。早晨跑三转，下午跑三转，晚上跑三转，一天跑九转，然而，河水仍然翻滚着向南流去。

遮米麻的心等焦了，眼望穿了还是见不到遮帕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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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混黄的河水，遮米麻大声呼唤：

“遮帕麻啊，你在哪里?”

混黄的河水，除了“哗哗”的流水声，再无别的反响。向着南边的天空，向着飘飘浮浮的白云，遮米麻大声呼唤：

“遮帕麻啊，你在哪里?”

南边的天空空荡荡，听不到一丝回响，飘动的白云静悄悄。回答遮米麻的，只是山风的呼啸。

遮米麻急得原地直打转。忽然看见一黄一黑两只狗，夹着尾巴，正在水里游，遮米麻好象忽然见到了光明，两只眼睛亮了起来。她踮起脚尖，远远地直向两只小狗招手：

“小狗呀小狗，踩着遮帕麻的脚印走。去到拉涅旦，叫回遮帕麻，回家把妖精收。”

两只小狗直摇头，黄狗伸长脖子开了口：“汪汪，拉涅旦山高路难走，爬山过水几千里，不知跑到什么时候?”

黑狗抬起头，泪水往下流，开口就诉苦：“汪汪，腊訇把我们赶下水，不许我们上岸走，天热地烫真难熬，背脊烤焦直流油，要我们送信收妖精，我们心里真高兴，只是拉涅旦路遥山坡陡，去找回遮帕麻，恐怕我们有心力不够。”

黄狗接过黑狗的话，边说边点头：

“汪汪，对了，路上饿了吃什么，碰上老虎命要丢，好奶奶呀，拉涅旦我们去不了，还是留在你身旁，为你把家守。”

听了狗的话，遮米麻冷汗流，又是跺脚又搓手，又是叹气又摇头，心里在埋怨：“狗东西呀狗东西，信不送到拉涅旦，妖精怎么收……”

遮米麻正在着急，又看见河里漂着两只鸡，忽上忽下，一漂一落，两只小鸡，浑身湿透，翅膀无力煽动，鸡头已经下垂，危在旦夕。遮米麻赶了过去，从滔滔的河水中，打捞起了这两只鸡。

小鸡得救了，望着遮米麻，煽煽翅膀抖落身上的水。水星子散开在酷热的阳光下，幻出斑斓的色彩，一会儿就消失了。它们连声向遮米麻道谢：

“好奶奶呀好奶奶，腊訇把我们赶下水，谢谢你把我们搭救，你的情义深，我们怎样才能报答你?”

听了小鸡感激的话语，好似吹过一阵凉风，吹散了遮米麻脸上的忧愁。她走到小鸡的身旁，苦苦哀求：

“小鸡呀小鸡，你们踩着遮帕麻的脚印走，去到拉涅旦，找到遮帕麻，回来把妖精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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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小鸡直摇头：

“好奶奶呀好奶奶，太阳我能叫出山，远离中国的遮帕麻，我怎能把他叫回来!”

另一只小鸡更作难，遮米麻还没有开口，它就抢着说：

“腊訇把我们赶下水，不许我们把窝回，送信告诉遮帕麻，我们心里多高兴，只是可惜啊，我们空有翅膀不能飞。”

“路上饿了找不到吃，碰上野猫更倒楣，不是我们推脱啊，拉涅旦山高路难走，明明做不到的事情，何必让我们再受罪?”

听了鸡的话，遮米麻急得流眼泪。信儿送不到，遮帕麻何时才能归?她沿着河岸，不知走了多少个来回。她左思右想，她焦急盼望，却找不到给遮帕麻送信的办法。不知是累的，还是气的，她只感到浑身无力，只得坐在河岸上，两眼呆呆地看着河水，独自垂泪。

这时，河里出现了一只小獭猫。它一会儿白肚皮朝天，在水面打滚，一会儿又沉入水底，在水中潜游。它悠闲自得，随意沉浮，看那神气，虽然泡在水里，却比鱼还痛快，比在地上自由。

小獭猫看见坐在河边的遮米麻，慢慢地朝岸边游了过来，爬到遮米麻身上。遮米麻抚摸着它。这只小獭猫虽然刚刚从水里出来，身上却不沾一滴水，它把头偎在遮米麻身上，象儿子躺在母亲的怀抱。这只可爱的小獭猫啊，看着好奶奶在河岸独自伤心流泪，它要亲亲热热地把遮米麻安慰。它不忧不愁，好象整个世界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灾难，还如过去一样平静安宁。腊訇把它赶到水里，它不害怕;腊訇把它赶到山上，找个山洞它照样安家。肚子饿了，山上它可以刨蚂蚁充饥，水中可以逮鱼虾饱腹。它不怕冷，不怕热，饿不着，淹不死，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能难倒它呢?

它把毛绒绒的小脸，紧贴在遮米麻挂满泪珠的脸上。它毛皮轻软、柔和，象婴儿的细皮嫩肉。它轻声细语地安慰大地的母亲：

“好奶奶呀好奶奶，什么事情想不开，有了难处告诉我，有了差事把我派!”

遮米麻指着不会下落的假太阳，诅咒万恶的妖魔;望着遥远的拉涅旦，想念遮帕麻。她对小獭猫说：

“小獭猫啊小獭猫，快快踩着遮帕麻的脚印走，去到拉涅旦，找到遮帕麻，回来把妖精收!”

“小獭猫小獭猫，奶奶说话你记牢，山高水深奠大意。”

“小獭猫啊小獭猫，信一定送到拉涅旦。万千生灵受熬煎，路上千万莫贪玩!”

小獭猫完全懂得了遮米麻的意思，它点了点头，说话了：

“奶奶不用愁，山高水险我不怕，我立刻动身去找遮帕麻，信不送到拉涅旦，我就不回家。”

好一个小獭猫，大大睁开双眼，朝着拉涅旦，拼命地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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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个小獭猫，专拣直路走。山上它比兔子跑得快，下山它比老虎跑得快，象离弦的飞箭，象骤起的疾风。它不知道转弯，碰到刺蓬，头一低就钻过去了，比地老鼠还麻利;碰到深沟，它一纵身就跳了过去，比鸟儿还飞得快;碰到大河，它一个猛子扎进去，比梭鱼还游得快。

好一个小獭猫，山上它可以捉蚂蚁充饥，但它来不及去刨一只蚂蚁;水中它可以逮住鱼虾充饥，但它舍不得花时间去捕鱼捉虾。山上它可以找到洞子睡觉，漂在水中它也可以闭上眼睛，但它不敢在山上停留，它也不愿在水中游戏。它一个劲儿朝着拉涅旦，大大地睁着眼睛，拼命地跑啊，不停地跑。

翻了九十九座山，过了九十九条河，肉跑掉了九斤，皮磨破了九层，小獭猫终于来到了拉涅旦。

小獭猫咬着遮帕麻的耳朵，悄悄地报告了中国遭遇的灾难。

激怒了的大象，会把森林踏平;中国遭难的消息撕碎了遮帕麻的心。他心急如火，召齐兵将就要出发返回中国。拉涅旦的百姓知道了，前来把他挽留：“神圣的天公啊，南方的洪荒是你制住的，南方的好日子是你带给的，南方的人民也是你的后代儿孙，你怎能把我们丢下?”

桑姑尼听说遮帕麻就要离开她，眼中的泪水如雨下。她舍不得离开拉涅旦，舍不得共同生活的南方的兄弟姐妹。她苦苦地哀求遮帕麻，求他不要离开南方，求他不要离开她。

再坚实的大树，细雨也能把它动摇;百姓的眼泪啊，深深地感动了遮帕麻。是归还是留，他难以确定。最后，他向百姓们宣布：“你们对我的拥戴，我永远记在心头。我愿意长久地和你们住在一起。可是，中国的生灵正在遭受妖魔的折磨。天的意志是最公正的，就请他来决定我们的行动。现在让我们共同去狩猎，专门撵山老鼠，山老鼠的行踪可以代表天意。如果山老鼠从旧洞里出来进新洞，说明天意叫我留下来，我就长住在南方;如果山老鼠从新洞出来进旧洞，说明天意叫我归，我不能违背天的旨意，必须马上回去消灭腊訇魔王。”

百姓们都同意了，他们在遮帕麻引导下，载歌载舞，祭过了猎神，就一同到山林里去狩猎。众人吆喝，猎狗钻进树林里追踪。不一会，一只山老鼠从山林里跑出来，众人紧追，山老鼠从新洞跑出来，钻进了旧洞。遮帕麻在洞前祭过了神祗，感谢了天的旨意，带着他的兵将离开了拉涅旦。桑姑尼也跟随遮帕麻，把她的食盐带到了中国。

遮帕麻回到了中国，他看到到处是干旱和饥荒。钉在天幕上的假太阳，照得空中滚滚而来的是一阵阵的热风，地面蒸腾的是一股股的热气，大地裂开的大口连牛都掉下去，山林冒着火烟，田野里的庄稼荡然无存。遮米麻又把腊訇的罪恶桩桩件件向遮帕麻诉说。

面对这被搅乱的世界，遮帕麻愤怒了。他猛力地挥舞起赶山鞭，震动得山摇地动。但是，他尽力平息自己的怒火，把赶山鞭缠在腰杆上，坐下来和遮米麻商议除灭魔王的计策。遮帕麻想凭借自己的神威去和魔王硬战，遮米麻制止了他。他们想，两只猛虎打架会揉伤青草和树苗，他们害怕战争又会给百姓带来更大的损伤。遮帕麻又想把断肠的毒药撒在水里来毒死腊訇，却又即时止住了，因为怕连累更多的生灵。最后他们决定先假装和腊訇交朋友，用魔术战胜他，再把他消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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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公阿祖的时代，没有什么东西能比得过魔法的作用，魔法是战胜一切的法宝。

遮帕麻走进腊訇的家，魔王鼓圆了他的十二个眼球，鼻孔里喷出两股火烟，满脸杀气，不说一句话。遮帕麻却带着笑声说明他是来交朋友的。腊訇以为遮帕麻是害怕自己了，就提出交朋友可以，但必须以他为大，天地都归他管辖。遮帕麻立即向他提出，尊谁为大，要用比赛魔法来决定，谁的魔法大，谁就管天下。腊訇自以为魔法无天，就欣然答应了。

遮帕麻和腊訇走进了山林，山林里是安静的，一丝儿风都没有，方物都睁大了眼睛看着谁是魔法比赛的胜利者。腊訇走到一棵花桃树前，掐动手指，同时口里念着咒语，咒语刚念完，整棵花桃树的叶子全蔫了。腊訇得意地夸口说：“谁的神通都比不过我，我掌握的是生杀大权!”遮帕麻回答说：“杀死容易，复活难。真本事就要让枯枝再发芽。”遮帕麻对着蔫了的花桃树，念完了咒语，又含了一口清泉水喷在花桃树上，顿时花桃树伸并了树枝，抬起了叶子，迸发出了新芽。

着了遮帕麻的魔法，腊訇就象枯黄了的花桃树，目瞪口呆垂下了头。但他意识到自己将是失败者，又重新露出了凶相，要求再斗两次法，以最后的胜负定输赢。并提出比谁的梦做得好。

在人神同住的时代，大家都认为，梦表面看来虚幻，其实是最真实的，做梦不受任何限制，在梦中可以到任何自由王国。

第一次比赛，腊訇睡在山头上，遮帕麻睡在山脚下，并约定明日在山中腰相见。

遮帕麻用松叶铺床，用石头当枕头，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他梦见自己造的太阳又从海里升起来了，被假太阳晒死了的树木，都活过来了，小鸟又飞回了树林，鱼儿在水里游来游去，世界充满了欢乐。

腊訇却梦见自己的假太阳落地了，自己在黑暗中到处乱撞，直到真的撞在大树上，他才吓醒过来。

第一次比梦，腊訇失败了。

第二次比梦，遮帕麻上山顶，腊訇下山脚。这一次腊訇的梦更可怕，他梦见天塌下来了，地陷下去了，他自己也掉进万丈深渊。

三次斗法腊訇都失败了，他不得不同意和遮帕麻交了朋友。遮帕麻请腊訇吃饭时，用“鬼见愁”毒菌把他毒死了，并把这个魔王碎尸万断。

腊訇死了，遮帕麻砍来黄栗树做了一张千斤弓，砍来大龙竹，做了一根九长的箭，射下了假太阳，挽救了中国。天上又出现了遮帕麻造的太阳和月亮，太阳会出也会落，月亮会升也会降，世界又恢复了阴阳，有了明暗。遮帕麻挥动赶山鞭，把倒插的树木扶正，把倒流的河水理清，把混乱了的天地又重新整顿。他把泡在水里的山族动物放回山里，把困在山上的鱼类赶回河里，只有学会了打洞的穿山甲，从此留在山里了。

为了防止妖魔再来扰乱世界，遮帕麻派三十名神兵去把守山头，派三十员神将管理村寨，自己和遮米麻住在天山上，永远保护着所有的百姓。

说明：《遮帕麻和遮米麻》是一部史诗，它是阿昌族文学中最重要的作品。一九七九年八月，云南民族学院阿昌族民间文学调查组在梁河县委的领导下，第一次搜集到这部史诗的诗体两份，散文体一份，其中最长的诗体史诗有两千多行。这里整理的是散文体。

后注：

①中国：指大地的中央。以下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