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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烈无人知:志愿军轰炸机部队首战遇难题

2022-05-19

突袭打掉美方筹码

1951年7月10日开始的朝鲜停战谈判,一直处于僵持状态。美方代表称,朝方需以开城地区的土地为代价,换得联合国军从西部海岛撤军。志愿军于是决定收复这些海岛,以打掉美方的谈判筹码。这些岛屿包括大和岛及周边。传统的说法认为,这里是美韩军队重要的前哨阵地,岛上拥有情报人员及大功率雷达、对空情报台和窃听装置。但是来自“航空兵25师、23师战友论坛”的帖子《回忆轰炸大和岛及空战的争论》里则提及:“在大和岛及附近各岛上只有500多人的朝鲜反共游击队,没有韩国部队,而英美官兵在11月6日当天也只有两个人,是联军特种作战部门派在此区的指导顾问。大和岛上更没有雷达站或监听站等设施,联军最北边的雷达站设在大同江口的椒岛,还在此地以南百多公里外。”

两军尚处于停战谈判中,战斗已打响。该次战斗计划由志愿军第50军148师登岛,志愿军空军第8师24团从空中配合,对地面部队进行火力支援。

志愿军轰炸机部队

20岁的李清扬是第一次轰炸编队左下方中队长机的领航长,他曾作为社会进步青年被招入航校,新中国的航校学员均来自进步青年或文化程度高的陆军官兵,目标是解放台湾。

李清扬和其他34名执行任务的机组人员都是新中国第一代飞行员,他们在航校学习不到一年,战斗科目训练不足20小时。唯一有作战经验的大队长韩明阳从东北老航校毕业。

志愿军空军

出征前,机组人员每5个人一组坐在一起,用侦察科的大相机照相,然后再剪成5张单人照片。这种戴着没有帽徽的棉军帽的单人半身照,被称为“烈士照”,为防止牺牲后的追悼会找不着照片而预备。每位参战人员还拿到5000元朝鲜币和写有中朝两国文字“我是中国志愿军空军”的布条,以便在跳伞生还后使用。

1951年11月6日,临近16时,轰炸机编队飞抵大和岛上空,进入轰炸航程起点,李清扬随着大队长机一起打开弹仓,看到长机的弹仓下有“小黑点”露出,李清扬立刻摁下投弹电门,并马上拉起投弹手柄,这样做是防止电门失灵,错过投弹时机。接着,李清扬开启照相机电门,拍摄轰炸效果照片。但飞机上的胶卷都是缴获来的,已经过期,什么影像也没冲洗出来。

虽然没有图像证明,但战报显示,此次志愿军共投弹81枚,命中率90%。由于袭击突然,没有防备的敌机未来得及升空阻拦,虽用高射炮还击,但志愿军飞机无伤亡。新中国第一次使用轰炸机突袭大获成功。

11月29日,志愿军空10师夜航大队奉命夜间轰炸大和岛旁的敌军军舰,但飞到指定区域后,1号机投下照明弹照亮海面,没有发现敌舰。为保证安全,上级命令各机不能任意改变航线,机组只好将炸弹投在预定海区,第二次轰炸结束。

早到了4分钟

1951年冬,和11月6日第一次轰炸相比,11月30日出征的战前准备要热闹许多。第一次轰炸任务下达时,只有大队长韩明阳机组的四个人在场,再由韩明阳向执行任务的另外32人传达,其他人概不知晓。而第三次轰炸行动,整个于洪屯机场都知道志愿军轰炸机要再去教训美国人。

出战前三天,机场的高音喇叭开始宣传鼓动,时常锣鼓震天。“空军很多人都是陆军转来的,那时还不知道空军政治工作怎么做,战前动员还是用陆军那一套。其实战斗意志也不是这么搞几下就起来的。”参加过第一次轰炸的李清扬说,“第一次没有这么搞声势,也可能是被胜利冲昏头脑了。”

志愿军当年驾驶的轰炸机

11月30日起飞前,指挥部将原定的轰炸目标改为岛上的灯塔,据说美军指挥所就在灯塔内。由于此次轰炸目标小,指挥部临时将轰炸队形由“品”字型改为3个中队前中后排开的纵队,这种队形可由每架中队长机自行瞄准轰炸目标,有利于提高命中率。

14时10分,机场塔台指挥员下令起飞,比原定时间提早了20秒。

而飞机编队由“品”字型改为纵队后,减少了编队集合时间,先起飞的飞机不用在空中兜圈子太久等候后起飞的飞机,亦使得编队早于原定时间向目的地飞行。

编队通过奉集堡时,3个中队的领航长都发现比原定到达该区域的时间提早了。

志愿军当年驾驶的轰炸机

大队长高月明下令减速,耗掉时间。但图-2轰炸机在空中的速度是每小时360公里,最小平飞速度是每小时300公里,一直减速,飞机坚持不住了,开始往下掉。编队只能恢复原定速度飞行。而我国东北处于西风带,往大和岛飞行是顺风,耗时的计划更加无法实施。

作为战区空军最高指挥机构,中朝人民空军联合司令部(简称空联司)指挥所并未发现轰炸机编队会提早到达,为轰炸机编队护航的空2师4团仍按原定时间起飞,未能按计划在草河口至凤凰城的铁路上空与轰炸机编队汇合。直到飞过凤凰城,接近安东时,空2师4团才追上轰炸机。结果联合编队通过安东上空时,仍比规定时间提前4分钟。执行战区掩护的空3师歼击机不知道其中的变故,仍按原计划起飞。早到的4分钟使得混合机群最终失去了喷气式歼击机的掩护,给这次轰炸行动埋下了悲剧的伏笔。

虽然战争结束已经快60年了,彼时任第二中队长机领航长的吴清江仍认真地为《中国新闻周刊》记者画图、写公式,详细讲解编队提早到达的原因,因为多年来的质疑从没停止过。很多人认为早到战区4分钟,错过和护航的战斗机汇合,是轰炸机部队遭到袭击重创的重要原因。

而在许多空军的战史、教材中,对于这“4分钟”只字未提,或是一笔带过,导致“4分钟”显得更加神秘,更像是这些初出茅庐的飞行员业务不精造成重大牺牲的证明。甚至有说法认为这是求胜心切所致。

“有些没参战的战友也不理解,后来我一解释他们就明白了,不是机组人员的问题。”吴清江说。但是几十年中,几位幸存下来的老兵几乎没有解释的机会。牺牲的15名战友,更像是中国空军的一种标志性荣耀,至于牺牲的原因,早已被描述为惯有的壮烈。!

5分钟,牺牲15人

现旅居加拿大的飞行员陈忠纯通过近些年美国出版的书籍中得知,美军得到了志愿军的轰炸情报,并派出了美国远东空军第四联队f-86拦截。在志愿军轰炸机起飞20分钟后起飞,迂回飞行,并以f-80的常用高度速度飞行,成功隐蔽真实机型和伏击意图。

15时12分,轰炸机和护航战斗机的混合编队刚通过龙岩浦,就遭遇30多架美军f-86喷气式战斗机。

志愿军空军

大队长高月明向空联司指挥所报告发现敌机,指挥所下令:“狠狠地打,按计划坚决前进,决不后退。”

谁也不知道面对机动性好、火力强的战斗机,轰炸机向来只有挨打的份,不知道怎么“狠狠地打”。但大家都知道,必须要维持编队,继续向目标飞,完成任务。

位于编队后方的3中队左右僚机先后被击中,发动机起火,但仍然保持编队飞行。

吴清江所在2中队位于编队中间,他回头看了眼左、右僚机,确定他们是否跟着自己开了弹仓。吴清江发现右僚机的左发动机着火。报告后,吴清江继续自己的工作,搜索目标、调整投弹装置……约2分钟后,吴清江又回头看了一眼,右僚机的左发动机火很大了,右发动机也已着火。未到达轰炸目标,2中队右僚机左翼折断,坠海,机组成员张孚琰、陈以德、澹台国君、王道哲牺牲。

轰炸机的纵队队型各中队间相距约500米,f-86不断在其中穿梭攻击,意图冲散编队,让轰炸无法完成。2中队左僚机也被击中。

志愿军空军

约4分钟后,3中队左、右僚机相继坠海,机组成员宋风声、关文佐、张传鑫、梁志坚、曹新广、何冲、王登龙牺牲,被打断右腿的陈海泉跳伞后生还。

失去左右僚机后,3中队长机邢高科成为敌机攻击目标,在飞机方向舵面被打坏、操纵杆几乎被打断的情况下还击,将一架敌机在空中打爆,开创活塞式轰炸机击落喷气式战斗机的先例。

位于编队最前面的大队长机右僚机也被击中,大队长高月明曾命令机组跳伞,但未得到回答。后据大队长机通讯长吕凤彩判断,右僚机多名成员都已重伤或牺牲。驾驶员毕武斌重伤后仍坚持操控飞机,投下9枚炸弹后,飞机冲向轰炸目标,但坠海爆炸,机组成员毕武斌、周先余、李祥华、何国基牺牲。

美军335中队马歇尔曾在回忆录中以称赞的口吻写道,图-2队形越打越密,对于一切外来的干扰,处变不惊。

马歇尔不知道的是,他袭击的中国轰炸机中,除高月明有作战经验,其他人都在航校学习不到一年,战斗科目训练不足20小时。

受油量限制,美军f-86攻击5分钟后退出战斗。志愿军轰炸机编队共9架飞机,4架被击落,4架被击伤。16架为轰炸机护航的拉-11在性能上和f-86悬殊太大,但团长徐兆文仍率部顽强抵抗,保护大队长机不被击中,保证了轰炸机编队空中指挥的畅通。战斗中,拉-11被击落3架。

而在被美军f-86袭击时,担任战区护航的我军空3师24架米格-15在交战空域的8000米高空巡逻,未发现敌机,也一直未接到空联司的敌情通报和战斗命令。如果性能和f-86相当的米格-15参战,轰炸机编队不会损失如此惨重。

在返航途中,米格-15大队长牟敦康发现一架掉队的美军f-86,因歼敌心切,不幸坠海牺牲。

渐被忘却的纪念

回到基地后,幸存的20个人都不肯吃饭,大家觉得任务没完成,目标灯塔没炸掉,吃不下。

“当时飞机要躲避攻击,无法保持平衡,炸弹都超过灯塔。我的第一枚应该离灯塔八十公尺。”吴清江现在仍很遗憾,在次数不多的几次投弹训练中,他总能得到四五分的高分。

志愿军空军

后经部队登岛查证,灯塔位于海岛边缘,距水面约1米,难以命中,即使命中也无战术价值。

无价值的目标、临时变更的队形、不切实际的战斗动员、糟糕的指挥,是导致此次空袭伤亡重大的主要原因。《当代中国空军》指出,此战指挥上墨守成规;组织协同动作上死板呆滞……

当时有指挥官责问幸存的机组人员:“领航员为什么不射击,是不是怕死。”

很多人都憋着,他们知道这名指挥官根本不知道领航员的职责是什么。类似的事情,在空军组建之初是常见的。

与米格-15难分高下的f-86“佩刀”

“开始没有感觉,打仗总是有伤亡的。慢慢才开始想。”吴清江记得,“15个人的追悼会,回来排了两排。”

2009年9月,吴清江和李清扬结伴到辽宁丹东烈士陵园找寻牺牲战友的墓碑,之前听说有战友的遗体漂到海边,被丹东烈士陵园收敛了,还修了墓。但查验后发现,15名战友的名字错了一半。年近80岁的两位老兵无奈地说:“名字都错了还怎么纪念?”

吴清江和李清扬都在人到中年时转业离开了部队,吴清江曾任上海五金交电公司副总经理,李清扬曾任北京广宁街道办事处副主任。之后的几十年,除了战友自发组织的聚会外,他们想方设法为牺牲的战友做点事,试图还原历史,比如将烈士陵园的照片换成昔日拍摄的“烈士照”,还曾写信反映,《空军部队史选登》《霹雳惊天》一文将第三次轰炸大和岛的编队队形画错了,是纵队而非品字型,但无回音。

2009年,他们听战友说,新改扩建的中国航空博物馆的牺牲飞行员纪念碑上,有4名牺牲的战友不在其中,两人发愁如何反映此事才有人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