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系列：一锤砸死忽必烈的首席理财师

世祖尝谓淮西宣慰使昂吉儿曰：“夫宰相者，明天道，察地理，尽人事，兼此三者，乃为称职。阿里海牙、麦术丁等，亦未可为相，回回人中，阿合马才任宰相。”其为上所称道如此。——《元史·奸臣传》

译文：

忽必烈曾经对淮西节度使昂吉儿说：“做宰相的人，要明白天道，察知地理，竭尽人事，兼有这三方面的人，这才是称职。阿里海牙、麦术丁等人也不能担任宰相;回回人中间，阿合马的才能足以胜任宰相。”他为皇帝所称道就是这样。

壹

他是一个色目人，皇家首席理财师，挖空心思只为搜刮财富;

他是一个汉人，一个小小的千户长，行侠仗义立志为国锄奸;

公元1282年的一个傍晚，北京城。

两人如期面对面，早有计划的汉人一把铜锤砸向毫无防备的色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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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

这个色目人名叫阿合马，有元朝第一奸臣的名头。

先简单解释一下元朝人种的等级制度。

第一等当然是蒙古人。第二等就是色目人，色目人是一个统称，指除了蒙古人和汉人之外的其他少数民族。第三等是汉人，第四等是南人。第三第四等其实都是汉族人，只是归于元朝统治先后的区别，南人特指之前南宋势力范围内的汉族人。

阿合马是个回族人。

据《元史》记载，“阿合马，不知其所由进。”也就是说，阿合马是一个无档案、无户籍、无履历的“三无”人员。

我们只知道他出生在乌兹别克斯坦，当年是察必皇后的陪嫁奴隶。察必皇后是忽必烈的老婆，所以，阿合马勉强算是娘家人。

这个汉人名叫王著，山东人。

史书上也没有关于王著来历的记载，只是说他担任益都千户，有行侠仗义的风范。

王著为什么要杀阿合马呢?

因为阿合马一门心思为皇帝捞钱，犯了众怒。

叁

史书没有记载阿合马如何从一个奴隶成为一个官员的过程。

公元1261年，阿合马出任首都副市长，那个时候元朝的首都还不是北京，是在内蒙古，称为上都。

似乎是横空出世，突然就高官在手。

1262年发生了“李璮之乱”，这使得忽必烈开始大批启用色目人掌管财政，这也是没办法，因为蒙古人除了烧杀抢掠，就只会喝酒吃肉了，实在是不会理财。汉人不那么值得信任，而色目人一直有会做生意的名声。

阿合马所谓的理财其实也就那么几招：行业垄断、专卖制度、发行纸钞。

但是，只要财富能够源源不断地送到忽必烈的手中，忽必烈才不管羊毛出在哪只羊身上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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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

阿合马的“理财术”得罪了很多人，其中就有王著。

王著秘密铸造了一把大铜锤，发誓要打碎阿合马的脑袋。

公元1282年，忽必烈离开北京，前往上都，时任宰相的阿合马留守北京，机会来了。

王著和同党高和尚组织了一支将近一百人的队伍，打着太子回京做佛事的旗号，在一天傍晚堂而皇之地进入了北京，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守卫会检查太子的队伍。

一夜无话。

第二天，王著派人分头通知有关部门，有通知中书省准备佛事用品的，有通知保卫部门到太子的东宫加强防备的，王著自己亲自去拜见阿合马，说是太子要在晚上的时候在东宫门前接见他。

阿合马没有怀疑，晚上来到太子东宫。

当王著把阿合马领到太子马前，阿合马突然发现这个太子貌似是个冒牌货，心生警觉，但已经来不及了。

一旁的王著抄起袖子里暗藏的大铜锤，一锤子砸向阿合马的脑袋，皇家首席理财师一命呜呼。

伍

阿合马毙命之后，王著继续传召阿合马的党羽，来一个，杀一个。

其他等候接见的大臣终于觉得事情不对，哪有大晚上的，这么一个一个杀人玩的?

一些大臣包围了王著一行人，活捉了假太子。

混乱之中，高和尚逃走，王著束手就擒。

忽必烈得知消息后，大为震怒，派亲信大臣回到北京。几天后，王著和后来落网的高和尚一起被明正典刑，剁成了肉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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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著临刑前大喊说：“王著为天下除害，现在死了，将来一定有人为我写下这件事的!”

陆

没过多久，剧情反转。

曾经被阿合马迫害、压制的大臣纷纷告发阿合马，忽必烈终于了解到了他的种种罪恶。

抄家的结果让人瞠目结舌，阿合马的家财相当于国家九年的支出，除此之外，阿合马家里有小妻五十人，侍妾四百多人。一天一个，一年也轮不上一回。

这还不算，还有更让忽必烈生气的。

第一，阿合马有个叫引住的小妾，家里私藏两张鞣制过的人皮，全须全尾，“两耳俱存”，据引住交代，这是阿合马每天做诅咒用的，诅咒的时候，把神座放在人皮上边，应验很快。忽必烈认为这是阿合马在诅咒自己。

第二，有一位画师为阿合马画过两幅画，“甲骑数重，围守一幄殿，兵皆张弦挺刃内向，如击剌之为者。”这是要造反啊!

第三，先后有两个算命的都说阿合马生辰八字极佳，是当皇帝的命。

忽必烈一向很相信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下令掘墓开棺，然后放出猎狗，将阿合马的尸体吃得一块不剩。

忽必烈说，“王著把他杀了，的确是对的。”也算是为王著平反了。

柒

事件平息，但疑点很多。

后世认为，王著一个小小的千户，根本没那么大能耐熟门熟路计划周详地杀掉当朝宰相。

王著只是一个棋子，真正在幕后策划刺杀的是忽必烈的儿子孛儿只斤·真金太子。

真金太子和阿合马关系不好，忽必烈对阿合马越是宠信，真金太子的地位就会受到越大的影响。因此先下手为强，才是最好的选择。

真金跟着忽必烈前往上都，有不在场证据，无论王著刺杀是否成功，真金都已经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如果没有太子的首肯和各方的配合，王著不会那么顺利。

而阿合马死后短短几天，各种举报像雪片一样，如果说事先没有串通，很难让人置信。

另外，审理王著刺杀案的时候，整个过程从快从严，根本不等忽必烈回来亲自审问，很有灭口的嫌疑。

捌

一般来说，后世把阿合马定义成一个奸臣，《元史》对他盖棺定论式的评价是“擅财赋权，蠹国害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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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以现代的眼光来看，虽然阿合马贪赃枉法是实实在在的，但还是有功于历史的。

首先，阿合马规范了纳税制度，加强了税收管理，打击了偷税漏税。

元朝三十税一的制度就是阿合马制定的，他打击偷税漏税，损失最大的其实是一帮和商人勾结在一起的蒙古贵族。阿合马还制定了官员的工资制度，之前，元朝官员没有工资，全靠抢劫和贪污。

其次，阿合马奉行国家垄断，发展国企。

阿合马把冶铁收归国有，确保财政收入，成绩实实在在，效果显而易见。

再次，阿合马还进行了发行纸币的尝试。

元代钞法是世界上最早的纯纸币流通制度，正是阿合马一手实践的，虽然在实际操作中有这样那样的私心，但作为一种尝试，还是很有借鉴意义的。

最后，阿合马还推行了“经理”制度。

那个时候的“经理”和现在的意义不同，是一种财政审计手段，也叫“钩考”，目的是为了杜绝欺隐，增加赋税。

玖

好吧，阿合马基本上是一个现代穿越回元朝的会计师，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