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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形“金刚”龙泉寺:传说中的高科技寺庙

2022-05-19

互联网为这座复建不过十年的寺庙带来了新奇的神话,传说中的龙泉寺方丈学诚在现实中是一位20万粉丝的大v、点击量超过1500万次的博主,甚至还是一部静帧动画片中的主角原型。更重要的是,无数“高科技义工”簇拥着他共同见证了这些数据。 对他们来说,写博客、做动漫如同如日常行立坐卧一样,皆是修行。 闭上眼、手拉手,结伴从传说是1000年前建造的拱门中鱼贯而出。按照领路者的指引,他们将在沉默中围着寺内佛殿绕行一圈。 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披着一件黄马甲,在北京西部山区寒冽的冬日,马甲背后“北京龙泉寺”五个红字分外明显,这是寺庙提供给周末义工的统一制服。 义工之间不分男女都习惯互称“师兄”。过去数年中,龙泉寺确实有义工剃度出家,其中有一些被认为拥有名校背景,龙泉寺因此被媒体冠上“北大清华分校”之称。 这当然是夸张,但互联网为这座复建不过十年的寺庙,确实带来了新奇的神话。 经常到这里参加活动或担任义工的居士有8000余人,皈依居士两万人,其中一些人还来自海外。数量庞大的义工如同小蚁雄兵 比如仅为方丈学诚微博提供翻译服务的英文团队,人数就达到近20人; 为了校对学诚出版的博客书,寺里请了一批又一批的义工,至少校对了几十遍。为了确保“的地得”使用正确,还专门请了一位北大中文系义工盯这件事; 在学诚主持下,龙泉寺2011年成立了信息技术组以及动漫组,它们为龙泉寺和学诚的互联网形象提供着支持。 方丈学诚是一位20万粉丝大v、点击量超过1500万次的博客甚至还是一部静帧动画片中的主角原型。更重要的是,这些义工簇拥着他,共同见证了这些数据。 新与旧在龙泉寺对比强烈留给游客免费上香跪拜的佛殿占地局促,保留着旧时样貌,东边新建的教学楼与居住区则占地广阔。 走在龙泉寺内的主要道路上,连排摆放着征集配音、编导、后期制作的告示以及邀请参加义工活动的通知,气氛恍如大学校园招新。 “带好相机、录音笔等,做好记录,以便写报道” 龙泉寺重建于2005年,“生长”却始于2007年。寺庙的规划蓝图在这一年开始变成现实。佛、法、僧、事业四大功能分区取代了以往礼佛为主的旧时庙堂。僧俗之间,在空间上的区隔在龙泉寺中逐渐淡去。 新一代的佛教徒面临的挑战截然不同:当互联网时代来临,佛教将何以自处?“宗教传播要掌握时代最先进的传播工具,这是毋庸置疑的。”学诚在一次发言中如是说,他搬出罗马教皇在1989年发出的“要求教会及教徒与计算机文化共处”的号召作为佐证。好学的学诚可能是大陆佛门中掌握新技术最早的人之一,并尝试利用技术,让自己主持的寺庙走上现代化。1989年,他主持莆田广化寺时,就邀请了新加坡的法师过来开办了电脑培训班。不过,这种器物上的进化,当时并没有改变学诚的生活与视野。 直到2006年,学诚才会在出差时记得带上笔记本电脑因为他要开始写博客。 这不是一个主动选择,是一位新浪的朋友开通域名后,将博客地址送上了龙泉寺。学诚不好拒绝,作为出家人也不好敷衍。于是他想了一个办法:把博客当作网站,分成十个栏目,主要交给弟子们去写。“变形”就从这时开始被外人注意。 开通四个月后,学诚博客已经发表200余篇文章。有出版社图书编辑上门邀请学诚出书,学诚会说,可以先看看博客上的文章有没有出版价值。 图书编辑们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发现学诚像媒体主编一样提出了博客写作方针,要求弟子们按照生活化、大众化的方式,记录佛法开示、报道活动。他负责审定文章内容,自己也会更新博客,并与弟子交流写博客的心得有位弟子为了写一篇博客,从晚上10点工作到凌晨4点,学诚还算了算,“按我们过去写博客的经验,每小时500字,算是正常速度。” 在博客热潮逐渐褪去的今天,学诚博客依然保持着每天更新一篇文章的频次。与其说这是学诚对互联网的个人认知方式,不如说他在依靠这种已经稍显过时的网络平台,为弟子营造一个入世的通道只要出门拜访社会贤达,学诚几乎都会带上弟子,让弟子“带好相机、录音笔等,做好记录,以便写报道。”在龙泉寺,这被称为另一种修行,名叫“博客法门”。 一个关于寺院的周年大事回顾视频,从粗剪到完成,经过200多次修改 2008月8日,北京奥运会开幕的当天,学诚指导弟子和义工开通了龙泉寺自建的网络平台“龙泉之声”。龙泉之声很快显示了网络传播的现实意义,通过自建的网络社区和活动报名平台,龙泉寺有效地聚拢了越来越多的信众。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龙泉之声也出现了看起来“踩点”精确的快速扩张比如这一年的8月24日,也就是奥运会闭幕当天,龙泉之声推出了英文版。2013年时值中韩建交20周年,龙泉之声韩文版上线。 这些精确“踩点”,起初并没有经过一个通盘计算,只是一系列个人化细节互相勾连之后发生的变化。 龙泉寺最早的一位韩语翻译义工,就是在福建莆田广化寺皈依的当时学诚还在福建当地。另一位日语翻译义工,来到龙泉寺的机缘是这样的:家人送给他一本学诚的博客书,受到感召之后,他产生了到龙泉寺做义工的心愿,于是登录龙泉之声报名参加义工活动。一批这样的日语翻译义工被聚集在一起之后,负责人觉得要先让他们融入团体,有佛法上的提升,才好切入正式的翻译。 一天,寺里组织了一次与龙泉之声英文版负责人的沟通,没想到这群日语翻译义工对网站建设产生了极大兴趣。就这样,推出龙泉之声日文版提上了日程。 这些外语翻译会普遍碰到的问题是,开始感觉非常困难,因为自己对佛法一点都不懂,所先参与翻译,一看不行,回头再去学习佛法,一边学一边翻。从功能上来说,这与“博客法门”的修行多少也有点相似。 对新技术的敏感,似乎与人们对学诚身份的想象相去甚远。在移动互联网时代,学诚一度是twitter的使用者,并且是微博的最早一批用户。甚至,他还用过曾经流行,现在已经消失的饭否。 2009年他开通了微博,变形再一次水到渠成地发生。在翻译义工的帮助下,学诚接连开通了八种语言的微博,最主要的中文微博至今积累粉丝超过20万。 而负责发布这些内容的微博团队,每两周开一次例会,他们称之为“多国峰会”。其实这些义工最初被聚集在一起的时候,人员并不齐整。负责翻译俄文的义工,翻译学诚二三十字的微博,起先要花费一个多小时。 学诚在微博上发布的内容包括个人感言、回复,以及来自龙泉寺动漫组的动画短片在这部号称全球首部面人微动画《师傅,让您久等了!》当中,学诚变成了白眉长须、循循善诱的老和尚2011年,龙泉寺成立了专门的动漫组,与之相对应的是,相关视频产品陆续上线,其中不乏由寺院法师主力完成的。 一个关于寺院的周年大事回顾视频,从粗剪到完成,经过了200多次修改。每想起一件大事,就改一次;每遇到一个技术问题,又要改一次。改到最后,一位法师累到几近崩溃,最后,彻底放下了自己的审美。 当然,一些同修也觉得,“谁又能说这不是一次自我的升华呢。”在这方面,学诚也显得颇为热心,一次在外出路上,学诚问:“我们这几年的建筑资料做一张dvd够不够?”“穿插上故事,应该是够的。”有人回答。“这个做了也很有价值,工程部、教化部、弘宣部、慈善部、文化部,一个部一个部地做,学修处的碟片做得非常好。”学诚评价道。总之在外界看来,龙泉寺已经不明觉厉。

龙泉寺内景

学诚这里说的工程部、教化部等等,是龙泉寺的内设机构。许多还是龙泉寺所独有的奇特存在。这些部门的出现,是龙泉寺变形的基础,当然,它们也是学诚长久以来一个想法的阶段化呈现。 学诚少年出家,在改革开放后佛教教育复兴之时,他是第一批受惠者,并获得了时任中国佛教协会会长赵朴初的青睐。1988年,23岁的学诚考上研究生,并在出家六周年的纪念日这天,在广化寺升座成为中国大陆年纪最轻、学历最高的方丈。四年后,他又当选为中国佛教协会副秘书长,进入了这个国家最高级别佛教管理机构。与当时普遍年迈的法师相比,这位年轻且富有权力的僧团领袖,看上去的确与众不同。 经历了佛门与国家的同步转轨。在1992年之后,佛门商潮泛起,但学诚有自己的主见。他在1993年夏天和一位佛学院同学的谈话中揭示了他在广化寺的努力:尽量摆脱商业味,而以法味为导向;不收门票,僧人的生活区、修行处不给游人参观。1998年,他效法河北柏林寺举办了首届佛教夏令营。此外,“学院丛林(佛教中指寺庙)化,丛林学院化”的提法,在那时已成为学诚的理念,而十几年后,他将这些理念从福建的凤凰山,搬到了北京的凤凰岭。 2001年,一位名叫蔡群的居士和在当地拥有管辖权的西山农场签订了一份修缮龙泉寺的协议。在此之前,当地为了创收,倾向于进行旅游商业开发,一些开发商对这座辽代遗存下来的古庙遗址表现出了商业兴趣,但蔡群说服地方管理者,她希望用她的方式改变这个地方。这个上海来的企业家住进了山里,成立公司、投入了200万修缮寺庙。当地村民至今还对她的到来念念不忘,同时崇拜、疑惑与不解: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突然一个人跑到山里修庙,这是为什么? 在对外自述中,她是一位上世纪90年代初经商发迹的幸运儿,同时也是一位渴求精神信仰的知识分子。在走过了一段曲折的寻访道路后,她带着自己的金钱与世俗影响力,登上了尚未受到商业吞噬的凤凰岭,搭建了住所,隐居修佛。当她注意到不远处挣扎在旅游开发中的龙泉寺后,她开始希望为佛门做些事情。 蔡群在龙泉寺下一个人修行,学诚正带领他的僧团北上。 2002年,学诚晋身中国佛教协会副会长,他操着一口闽南腔的普通话入京,中国佛教协会所在的广济寺成了他常用的办公地点。在此处,学诚结识了蔡群。蔡群的事业或许令学诚心有戚戚早在1984年,当求学中的学诚目睹北京高素质人才密集,北京居士们却要跑到外地寺庙求法时,心中已许下未来要在北京建立一个大道场的愿望。 第一次见面的不久后,学诚与蔡群进行了一次约谈,当时他正在考虑中国佛学院的新址,他希望能把龙泉寺变成一个宗教活动场所。蔡群认同了这个想法,但也开出了前提条件:学诚亲自来做方丈。 学诚谨慎地答应了下来,他并未料到,蔡群的办事速度如此之快。至2004年,龙泉寺佛殿修缮完成,一年后蔡群独自办好了与宗教场所资质相关的一应手续,将龙泉寺的管辖权免费让渡给了学诚的僧团。 此时,学诚任陕西法门寺方丈不过一年,龙泉寺成为了他主持的第三座寺庙。与之前的两座庙盘根错节的传统与影响相较,凤凰岭上的龙泉寺,更像一张白纸,基础薄弱但能够给人足够想象空间。 从主持龙泉寺直到今天,学诚也在按照自己的理想对龙泉寺进行改造。如今龙泉寺的建筑面积已较蔡群复建时扩大了许多,旧佛殿未加增盖,用作教学与会谈的楼阁拔地而起。 “金刚”变形不在当下,而是从很久之前就已发生 在与徒弟的对话中,学诚传递希望能“把庙办成大学”。在龙泉寺的教团活动中,依照信仰深度不同,分为结缘型、正信型、深入型以及研究型四类教育体系。为了配合教育系统的建构,2009年后,学诚将龙泉寺中的科层制组织结构发展臻至完善,划分了六类部门,负责从传统寺庙接待、施工、教育到具有现代色彩的宣传与网络建设等工作。 在大部门之下,设有数量不一的分支机构,如dvd制作中心、翻译中心等下辖在文化部;仁爱慈善基金会归属慈善部;教化部设有对应机构提供佛学、心灵关怀、文化、艺术、职业教育等教育产品。 听起来,龙泉寺更像一个佛陀注目下的文化综合车间。 学诚雄心勃勃的实践,在2010年遭遇了尴尬。一名叫做柳智宇的北大毕业生,因拒绝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的全额奖学金,进入龙泉寺成为居士,使龙泉寺成为了舆论争吵的焦点。锅盖一点点被掀开,关于龙泉寺藏龙卧虎、众多高材生在此出家的传闻流传开来。世俗的矛头指向龙泉寺,有人开始批判学诚的“高材生人才战略”。学诚试图在一些场合说明,文化程度并不能决定佛法修为,但辩解的声音微弱,人们更喜欢谈论这位少年出家的高学历僧人所主持的高科技寺庙,究竟如何神秘奇诡。但是世人不知,“金刚”变形不在当下,而是从很久之前就已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