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被践踏的花——浅析《三国演义》中的女性形象

原作者：刘宁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教师

[摘要]《三国演义》中并不缺少女性人物，在这部以男性为绝对主导的作品中，女性以其特殊的行为与性格给读者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然而，在《三国演义》中，女性角色却几乎都是以悲剧为结尾的。

[关键词]三国演义 女性 小人 工具 悲剧

《三国演义》中明确记录的女性多达八十余位，虽然在整部书千余名人物中只是极小部分，且大多均为一笔带过，但在这部主要描写战争与男性世界的小说中也算是难能可贵了。女性在中国封建王朝一直受到男权主义的压迫与歧视，这也使得成书于封建时期的《三国演义》受到了严重的影响，全书充斥了女性悲惨命运的描写。作品中的女性人物给读者的第一感觉或许还不错，但经过以下的分析，大家就会发现她们的命运只有悲惨与凄凉。《三国演义》中所塑造的女性形象大致分为三类：如小人者、如工具者、如英雄者。

一、如小人者。

孔子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论语？阳货）并不代表女子和小人等同，二者有着本质的区别，唯一的共同点只是“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同上）然而一旦合二为一，那就是如小人的女子，将女性的贤良和君子的仁厚全部抹杀掉。《三国演义》中塑造了一些这样的形象，她们无疑是反面的典型，虽然所作所为各不相同却有着相同的特点：地位高贵却善于阿谀且阴险狠毒。而其中刘表的妻子蔡氏和袁绍的妻子刘氏则是最杰出的代表。

刘表的妻子蔡夫人，是《三国演义》中妇人干政的最典型例子。蔡夫人向刘表吹枕边风、屏后偷听、密谋杀害刘备，从简单的传闲话到主动策划暗杀。作为荆州的“第一夫人”，由于蔡氏家族掌管着荆州的兵权和刘表的“妻管严”，蔡夫人成为了荆州的实际领导者。她的抉择与行为决定着荆州的命运。然而她排刘琦立刘琮、逼走刘备、献荆州，将刘表半生的心血献给了国贼只为保全自己和刘琮的性命。荆州从强大到衰败都由蔡夫人一手造成，而她最终落得了一个发配青州，客死途中的下场，实在是死有余辜。

袁绍的妻子刘夫人则身份更加高贵，是青、冀、并、幽四州的“第一夫人”。她没有像蔡夫人那样干政，却把大量心思用在了争风吃醋上。刘夫人在袁绍死后，“将袁绍所爱宠妾五人尽行杀害；又恐其阴魂于九泉之下再与绍相见，乃髡其发，刺其面，毁其尸。”（三十二回）几人多年共侍一夫，即使无姐妹之情按理说也不该怀有杀心。刘夫人在袁绍死后马上将其杀害并毁尸，可见她对众妾早有杀心且蓄谋已久。而更过分的是，城破之日刘夫人一改之前的残忍，主动将儿媳甄氏献于曹丕以求保命。如果说杀害众妾是古代有权势人家女性争风吃醋的通病所致，历史上屡见不鲜可以理解，曹操乃汉贼，又是袁绍的最大敌人，刘夫人与其有杀夫之仇，甄氏也可视为有杀父之仇。那么刘夫人丝毫不顾及国仇家恨，还将儿媳推入火坑，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这类女子身上丝毫找不到身为一名贤良女子的美德，有的只是小人贪生怕死、阿谀奉承的丑态。从这点来说，她们比小人更加可恶，算得上是《三国演义》中最让读者厌恶的角色。

二、如工具者。

《三国演义》中有一句描写女性最著名的话：“‘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尚可缝；手足断，安可续？”（十五回）这话出自刘皇叔之口，作为本书的主角之一，又是正统的代表，他的话应该是有定代表性的，即在本书一些人的眼中，女性不过是以工具的身份出现的，失去了作为“人”的资格，只有与“物品”等同的地位，也就更无从谈起做人的尊严与权利了。

尽管这类女性的形象大多是冠以正直、淳朴甚至忠烈的美名，但本质上还是以工具的身份出现。如甘糜二位夫人就成为了说降关羽的砝码；徐庶的母亲成为了徐庶投靠曹操的诱饵；而猎户刘安的妻子则更加悲惨，成为了刘备的下酒菜、盘中餐。工具尚需爱惜，为招待客人竟要杀掉妻子，也足见有的女性的地位甚至还不如工具。

不管出于怎样的原因，剥夺了女性最基本的做人的权利，这本身就是对女性人格和人权的无情践踏，但这也正是本书重男轻女和封建社会男尊女卑的真实表现。

三、如英雄者。 这也是人们对《三国演义》中女性形象产生疑问的关键因素，有人会觉得《三国演义》中出现大量女性角色，有众多坚强、勇敢甚至视死如归的光辉形象，怎么会都是悲剧呢？首先人们就会为貂蝉打抱不平。不错，在第八回“王司徒巧使连环计，董太师大闹凤仪亭”一回中，整个局势都是貂蝉在暗中掌握，可以说能够顺利除掉董卓这个国贼，至少一半的功劳要记在貂蝉身上。那么貂蝉是有功于社稷之人，何言悲剧呢？

貂蝉是为离间董卓、吕布而出现的，而之前为离间吕布与丁原，李肃用了金珠、赤兔。可见貂蝉也只是作为物品而出现，之所以用人而不用财物是因为财物无法离间二人，必须用这样的“高级物品”，不但能同时吸引住二人，又能随机应变。貂蝉在出场的那一刻起，她也变成了一个战斗的工具，只是因为她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才没有等同于如工具的女性，但也同样被剥夺了感情与尊严。

在接近二人并进行离间的时候，貂蝉必须出卖自己的色相，强颜欢笑。在董卓死后，貂蝉只能作了吕布的小妾。董卓沉迷于貂蝉结果被诛；吕布沉迷于貂蝉则被曹操击败。虽然董卓的死是大快人心，但貂蝉这样牺牲色相拯救国家的行为就会被人们认可、称赞吗？女色救国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也是女色误国，从行为上讲，不管貂蝉身边是董卓还是吕布，女色误国的帽子貂蝉是扣定了。因此貂蝉勇敢、忠烈的性格“如英雄般”，但绝不是真英雄，因为她的行为只能以反面教材出现在人们面前。

孙权的妹妹孙夫人“美而贤”，“极其刚勇”（五十四回）。在刘备返回荆州的途中是孙夫人出面，才为其挡住了吴兵，称得上女子中的大丈夫。但孙夫人同样又可悲之处：被动结婚，是政治婚姻的受害者；女色误国，使刘备乐而忘返；误中诡计，险使荆州危急；地位低微，蜀国伐吴时刘备丝毫不以其为意。孙夫人从出场开始到回到东吴，完全就是为了吴蜀双方斗智斗勇而存在的，而从刘备伐吴时对孙夫人的态度我们也可以猜测，二人的感情并非我们想象的那么好，至少不是那么深。堂堂一位女丈夫，却相当于守了半辈子寡，还落得投江自尽的命运，不得不说又是一个悲剧。

祝融夫人也称得上是一位女丈夫。在众多蛮兵难以与蜀抗衡的时候，祝融夫人一上阵就擒获了张嶷、马忠，英勇无比。但她一出场便要杀了张、马二将，足见其心狠，且她的英勇阻碍了蜀国，在读者眼中，她只能是个反面人物。南蛮是野蛮成性，不习王化的代名词，祝融夫人以这样的形象出现，怕也是一种讽刺吧。

《三国演义》中八十多位女性中有一半以上为一笔带过，她们的忠要用自尽表达，智要以家人的愚钝为前提，甚至得不到家人的重视与承认。女性作为《三国演义》中必不可少的形象，却处处受到歧视，最后或多或少挂上悲剧的色彩，使人不禁为之一叹。

[参考文献]

[1]罗贯中（明）著；毛宗岗（清）批评 。《毛宗岗批评本三国演义》[M]。岳麓书社，2006。6

[2] 《论语》[M]。山西古籍出版社，20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