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三国演义》札记之十二 ——细读赤壁之战

赤壁之战是《三国演义》里最著名的战役。此役后，三国的雏形已经形成，鼎足之势逐渐明朗化。

宋代诗人苏东坡著名的词《赤壁怀古》，气势磅礴，豪气冲天，对人物的描写潇洒飘逸，对赤壁战场的描写酣畅淋漓，更加增添了这段故事的名气。可见赤壁之战自古就是人们传唱、吟诵的题材。

赤壁之战是一场大战役，它是由一系列著名的小故事和小战役组成的。

在《三国演义》里，赤壁之战应从第四十二回末开始，到第五十回末结束。

引子

书中第四十二回《张翼德大闹长坂桥，刘豫州败走汉津口》中，刘备不敌曹操，暂时投江夏安身立命。

曹操计点水陆军马八十三万，诈称一百万，水陆并进，沿江而来，西连荆、峡，东接蕲黄，寨栅联络三百余里。另一面遣使江东，约孙权会猎于江夏，共擒刘备。

此时孙权，屯兵柴桑郡，闻曹操大军至襄阳，又星夜兼道取江陵，忙召集众谋士商议御守之策。又听从鲁肃之言，意欲联络刘备共破曹操。

到此，算是赤壁之战的开始。

舌战群儒

第四十三回《诸葛亮舌战群儒，鲁子敬力排众议》。诸葛亮舌战群儒，痛斥江东一帮腐儒的投降论调，以促成刘孙联盟，共同抗击曹操。第一回合，先战江东第一谋士张昭张子布，接着再战江东六大谋臣，直驳的众人无言以对。

智激孙权

多数人只道诸葛亮智激周瑜，少有讲到智激孙权的。诸葛亮到江东后，发现孙权阵营对待曹操的态度有两大派，即文官主降，武官主战，而孙权则拿不定主意。怎样说服孙权？诸葛亮自有妙计。

来看书中描写：孔明致玄德之意毕，偷眼看孙权：碧眼紫髯，堂堂一表。孔明暗思：“此人相貌非常，只可激，不可说。等他问时，用言激之便了。”可见诸葛亮第一次见到孙权时，察言观色，就知道要使孙权下决心，联合抗曹，唯有刺激孙权才行。

诸葛亮不顾鲁肃劝阻，大谈曹兵如何强大，如何势不可挡。话题一转，表面诚恳的对孙权说：“……何不从众谋士之论，按兵束甲，北面而事之？”

孙权则有些不解：“诚如君言，刘豫州何不降曹？”

诸葛亮则慷慨激昂的说：“昔田横，齐之壮士耳，犹守义不辱。况刘豫州王室之胄，英才盖世，众士仰慕。事之不济，此乃天也，又安能屈处人下乎？”

果然，孙权听了孔明此言，不觉勃然变色，拂衣而起，退入后堂。可不是，古之田横，今之刘备，你们都是英雄，宁死不投降，合着我孙权就是贪生怕死的草包，就该投降曹操？真是岂有此理！

这正是诸葛亮要的效果。到后来诸葛亮又对孙权侃侃而谈，直说的孙权大悦，决意商议起兵，共拒曹操。

智激周瑜

激孙权，激周瑜，虽然都用的激将法，但法法不同，因人而异。对待周瑜，诸葛亮却用另一方式。

诸葛亮故作深沉的对周瑜讲，知道曹操为什么南下进攻吗？不是为别的，就是为得到江东二女呀。

周瑜不信，问是哪二女。

诸葛亮说，就是江东乔老太爷的大乔和小乔哇。

周瑜说，何以为证？

孔明即时朗诵《铜雀台赋》（曹操幼子曹植作）：“……揽二乔于东南兮，乐朝夕之与共。……”这不铁证曹操就是想得到二乔寻欢作乐吗？

周瑜听罢，勃然大怒，离座指北而骂曰：“老贼欺吾太甚！”

诸葛亮在这里假装不知大乔是孙策（孙权的哥哥）媳妇，小乔正是周瑜的媳妇。到此，“智激周瑜”告成。

决意抗战

经过前面诸葛亮激孙权、激周瑜，孙权决心已定。

权矍然起曰：“老贼欲废汉自立久矣，所惧二袁、吕布、刘表与孤耳。今数雄已灭，惟孤尚存。孤与老贼，势不两立！……”

权拔佩剑砍面前奏案一角曰：“诸官将有再言降曹者，与此案同！”

至此，诸葛亮才算长舒一口气，孙刘联盟终于结成，抗击曹操只是具体实施的事了。

周瑜点兵

方针大计已定，周瑜官拜东吴大都督。次日擂鼓升帐，周瑜帐前高座，左右排列刀斧手，聚集文官武将听令。这会儿，也有个卖老资格的——大将程普。老将军自恃年长于周瑜，战功赫赫，见周瑜官位比自己高，心中不服，点卯时故意不去，叫儿子代替。没想到周瑜调兵遣将，有章有法，井井有条，老程普听儿子回家一学，大惊：“吾素欺周郎懦弱，不足为将；今能如此，真将才也！我如何不服？”遂亲诣行营谢罪，瑜亦逊谢。

下属团结一心，不搞内耗，真是孙权的福气，也是孙权用人有方。

关羽保驾

虽然孙刘结成联盟，但周瑜却对诸葛亮、刘备耿耿于怀，认为虽然现在是合伙人，但终究是会成为争夺天下的敌人。所以一直找机会，欲将刘备、诸葛亮置之死地而后快。周瑜邀请刘备过江，表面上是共议良策，实则是找机会杀掉刘备。

此时刘备，兵微将寡，联合抗曹的事，全指望孙权的大军呢，所以不敢不来。

军士飞报周瑜：“刘豫州来了。”瑜问：“带多少船只来？”军士回答：“只有一只船，二十余从人。”瑜笑曰：“此人命合休矣！”乃命刀斧手先埋伏定，然后出寨迎接。周瑜自以为得计。

酒席宴上，周瑜想择机杀刘备。酒行数巡，瑜起身把盏，猛见云长按剑立于玄德背后，忙问何人。玄德曰：“吾弟关云长也。”瑜惊曰：“非向日斩颜良、文丑者乎？”玄德曰：“然也。”瑜大惊，汗流满背……。就这样，周瑜终因惧怕关羽而没敢下手，刘备也逃过一劫。

蒋干盗书

三国演义里有许多第一，要说第一小丑，当属蒋干。过去我们说某某说了敌人想说而不能说的话，做了敌人想做而不敢做的事，那就是说蒋干的。

赤壁决战，重在水战。曹操手下的降将蔡瑁、张允是水战的行家，被曹操委任为水军都督。周瑜闻知，很是头疼，一直想除掉两位，却苦于没有机会。

蒋干当时是曹操手下一个幕宾。一日，自告奋勇，要凭老同学的关系，去说服周瑜拱手来降。曹操脑子也进水了，竟然同意其过江劝降。

周瑜是何等聪明的人物，早知蒋干的来意，于是将计就计，玩儿了一次老翁戏稚童的游戏。周瑜先是喝酒装醉，要蒋干与其抵足而眠；后又半夜装睡说梦话，泄露机密；又将曹营送来的密信随意丢在桌上，故意给蒋干偷看的机会。蒋干从周瑜透露的蛛丝马迹上，猜出曹营有周瑜的内奸，又偷看书信，见是蔡瑁、张允通敌，心中大惊，忙将书信揣进怀里，跑回去给曹操报信去了。

曹操听了蒋干的汇报，又看了书信，大怒，喝令武士将蔡瑁、张允推出斩首。等到人头落地，操方醒悟曰：“吾中计矣！”曹操杀此二人，可谓大战未开，自已先输了三分。

京剧里这段很有意思，这边曹操吃个哑巴亏，正懊悔不已，那边蒋干还在等着领赏，埋怨曹操小气呢。

草船借箭

自从诸葛亮为抗击曹操到江东与周瑜联合办公以来，多次显示出卓越的才能。周瑜心怀妒忌，一直想加害于诸葛亮。这次又以作战需要为由，令诸葛亮监造十万只箭，限三日内交工。十万只箭那，别说三天，就是三十天也难完成。

周瑜这边与诸葛亮签了军令状，背地里却吩咐手下军士、匠人要故意拖延：“凡应用物件，都不与齐备。如此，必然误了日期，那时定罪，有何理说？”周瑜没想到的是，这个害人的计策，不但没有成功，反而成就了诸葛亮一段流传千古的佳话。

诸葛亮算好了三日后有大雾，亲率快船二十只，船上布幔束草，径往江北而发。深夜五更时分，叫军士擂鼓呐喊，诸葛亮与鲁肃只顾酌酒取乐。

曹营这边，因大雾弥漫，不明情况，新任水军都督毛玠、于禁指挥一万多弓弩手，望江中放箭，箭如雨发。就这样，诸葛亮轻松取得十万只箭交差。

周瑜知道后，慨然叹曰：“孔明神机妙算。吾不如也！”

周瑜打黄盖

民间俗语“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是出自这段故事。

说的是东吴老将军黄盖黄公覆，夜入周瑜大帐，商议破敌之策。此时周瑜急需一人，冒险假意投降曹操，以行诈降之计。为取信于曹操，就得受些皮肉之苦。黄盖说，我愿行此计，虽肝脑涂地，也无怨悔。

就这样，第二天周瑜升帐，找个茬口，痛打黄盖。将黄盖剥了衣服拖翻在地，打了五十脊杖，众官又复苦苦求免。周瑜方才罢了。

这段表演，除了诸葛亮看透以外，江东还有一人猜着个八九分，这人就是参谋阚泽。阚泽在探望黄盖伤势时就道破这是一出“苦肉计”。

“苦肉计”一说，也来源于此。

阚泽下书

阚泽也是位英雄。知道黄盖为吴主受苦肉计，很是感动，欣然应允黄盖，过江向曹操密献诈降书。

当然，曹操也是狐疑半天，不敢相信。经过一番斗智斗勇，阚泽总算完成了任务。

献连环计

要破曹军，需用火攻。要火攻，就得把曹操的战船连在一起。怎样才能让曹操把战船连环在一起呢？还得感谢蒋干。

前次蒋干盗书，杀了蔡瑁、张允，除去周瑜心头大患，周瑜高兴，蒋干也很得意呢，认为自己替曹操除去了一对奸细。这不，为了搞清楚阚泽、黄盖的真实情况，又主动请缨，上江东打探消息。（曹操又用蒋干，脑子确实进水了。）

这边，周瑜早就布置好了。让蒋干巧遇凤雏庞统，又引着高人庞统，带着要命的连环计，一同献给曹操去了。

横槊赋诗

曹操采纳庞统的计策，将大小船只搭配，或三十一排，或五十一排，首尾用铁环连锁，上铺阔板，人马走在上面，如履平地，解决了曹操北军水土不服、晕船的问题。曹操非常高兴。

建安十三年十一月十五，天气晴朗，风平浪静。天色向晚，月上东山，皎皎如同白日。曹操在大船之上，大宴百官。喝的兴起，横槊赋诗。就是曹操著名的短歌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时值隆冬之际，。天刮西北风。一旦开战，曹操连环战船，顺风顺水，就是敌用火攻，反伤自己，有何惧哉。

周瑜火烧战船的一系列计策，都基于一个前提，就是天刮东风，也就是吹向北岸曹操一方的风。这事一直让周瑜担心、发愁。在遥望曹营时，一阵风过，刮起旗角于周瑜脸上拂过。瑜猛然想起一事在心，大叫一声，往后就倒，口吐鲜血。

自此，周瑜一病不起。毕竟心病难治啊。

诸葛亮前来探病，号准了周瑜的脉。孔明索纸笔，屏退左右，密书十六个字曰：“欲破曹公，宜用火攻；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此都督病源也。”瑜见了大惊，暗思：“孔明真神人也！早已知我心事！”

下来就是诸葛亮设坛台，借东风。其实是诸葛亮故弄玄虚，迷惑周瑜罢了。也正借此装神弄鬼的机会，乘机脱身，让赵云接回夏口去了。

这段故事也叫借东风。

排兵布阵

东风劲吹，决战的时候到了。不说曹操这边如何等黄盖投降接应，单说孙刘两家如何排兵布阵。

周瑜派兵分了两大部分。

第一部分六队人马：一队甘宁，二队太史慈，三队吕蒙，四队凌统，五队董袭，六队潘璋，六队船只各自分路就位。

第二部分人马：战船四只，随于黄盖船后接应。一队韩当，二队周泰，三队蒋钦，四队陈武。

周瑜自与程普在大艨艟上督战，徐盛、丁奉为左右护卫，只留鲁肃共阚泽及众谋士守寨。……各个准备停当，只等黄昏举动。

再说刘备这边。诸葛亮从江东跑回来以后，马不停蹄，升帐派兵：子龙带三千军马，于密林处埋伏；张飞领三千兵于葫芦口埋伏；又叫糜竺、糜芳、刘封专门抓俘虏、夺器械；在关羽立了军令状（当年关羽被俘在曹营，曹操待之甚厚，怕徇私情）后，埋伏在华容道，专等曹操败军到来好一举歼灭。

黄盖放火

黄盖率二十几只火船，撞入曹操水寨。虽被程昱看出破绽，投降是假，但为时已晚。霎那时，杀声四起，火光冲天。

曹军着枪中箭、火焚水溺者，不计其数。

曹军兵败如山倒，曹操由众将护着，夺路而逃。

从定计、借东风，到放火烧船、曹操兵败，整个这一段叫“火烧战船”。

曹操三笑

曹操很有意思，逃跑的路上还不忘评论敌方的用兵之策。

先是逃到乌林之西，见树木丛生，山川险峻，便在马上仰天大笑不止。众将不明白他们的曹丞相为何发笑，曹操说：我笑周瑜、诸葛亮无谋、少智呀，要是我用兵，在这里埋伏下一支人马，将会怎样呢？没想到话音未落，两边鼓声震响，火光冲天，赵云率众军杀将过来。曹操慌忙冒烟突火逃去。

曹操在逃跑路上，稍喘口气，问到什么地方啦。回报：葫芦口。此时人困马乏，人马四散歇息。曹操坐在树下，又仰天大笑。众问：丞相适才笑出个赵子龙，折了许多人马，这会儿又为何发笑啊？曹操还是那句话：要是我用兵，在这也埋伏一只人马，以逸待劳，我等就是不死，也得重伤。正说话间，四面喊声震天，只见张飞横枪立马，大叫一声：“曹贼走那里去！”诸军众将见了张飞，尽皆胆寒。曹操又是夺路而逃。

曹操领着残兵败将走到华容道，旧“病”复发，在马上扬鞭大笑：若是在此处埋伏一只劲旅，我等还不束手就擒？话音未了，一声炮响，伏兵四起，只见关羽提刀跨马拦住去路。按说这会儿关羽可以轻而易举要了曹操的性命，但此时众军皆下马，哭拜于地。看着曹操这帮人的狼狈相，又想起当年曹操对自己的恩情，终于，关羽长叹一声，放过了曹操。这段故事也相当有名，叫“华容道关云长义释曹操”。

至此，赤壁之战才算结束。

赤壁之战主要由舌战群儒、智激孙权、智激周瑜、决意抗战、周瑜点兵、关羽保驾、蒋干盗书、草船借箭、周瑜打黄盖、阚泽下书、献连环计、横槊赋诗、借东风、排兵布阵、黄盖放火、曹操三笑等十几个小故事组成。听说不久后，电影大片《赤壁》（下）就要公演，正好可以看看。虽然对于《赤壁》（上）有观众非议很多，说是离《三国演义》相去甚远（其实我也有同感）。但知道搞电影的所谓圈内的人是怎么看这个问题的吗？说：投资几千万的大片，要的就是效果。观众图一乐呵，叫花钱买高兴。“造”电影的图的是回报，赚他个盆满钵满。两厢情愿，岂不皆大欢喜？至于电影跟原著故事有什么出入，根本没必要叫那个真儿。

说的对与不对，现在还“相当”难说。先憋着吧！等着看《赤壁》（下）吧！看能给大伙带来什么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