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的富国与弱兵

在历史上中原地区形成的统一王朝中，疆域最小的莫过于宋朝了。北宋不过唐朝的一半左右，南宋只有明朝的三分之一、清朝的五分之一。面积狭小的宋帝国却创造了灿烂辉煌的成就，成为当时世界上最富裕、最发达的国家。政治上，建立了相当完善的文官管理政治体制。文化上，发展到空前高度，欧阳修、范仲淹、苏东坡、王安石、司马光、柳永、辛弃疾、李清照等大家灿若星河。陈寅恪先生评价说“华夏民族的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科技上，引领世界前沿，中国古代四大发明有三项集中于宋。经济上，遥遥领先于其他国家，商业十分发达，和南太平洋、中东、非洲、欧洲50多个国家通商贸易。清明上河图描绘的繁华景象，千年后仍让西方人惊叹不已。

当时人们的生活普遍比较富足，“汴都数百万户，尽仰石炭，无一家燃薪者”。司马光曾批评世风奢靡：近岁风俗尤为侈靡，走卒类士服，农夫蹑丝履。有的西方学者甚至说，当时一位欧洲君主的生活水平还比不上汴梁一个看守城门的士兵。英国著名汉学家李约瑟博士感叹“谈到十一世纪，我们犹如来到最伟大的时期”。富裕文明使大宋成为当时许多外国人仰慕的国度。不但平民百姓，连皇帝都有这样的心态。辽国天佑皇帝曾用两千两白银铸了两尊佛像，在像背后铭文中写道“开泰寺铸银佛，愿后世生中国”。

然而，文明发达、经济繁荣的宋王朝，在历史上却以积弱著称，军事上一塌糊涂。从北宋到南宋，虽然不是积贫积弱的时代，却是愈富愈弱的典型。宋朝拥有上百万常备军，宋神宗登基前禁军、厢军达到140万人，人数不可谓不多；开创了人类史上最早使用热兵器的新纪元，把指南针用于军队布阵作战，装备不可谓不先进；有狄青、宗泽、杨家将、岳家军、韩世忠，名将辈出，不能说没有人才。但宋军却是一支孱弱的军队，宋太祖赵匡胤以降，鲜有胜绩，一败于辽，二败于金，三亡于元，几乎每个民族都可以藐视大宋，虎视中原。

宋朝开国皇帝赵匡胤有句名言：卧塌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正是这一卧塌情结奠定了大宋立国的基本国策，也成了宋帝国国富兵弱的根源。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后，赵匡胤有感于大唐晚期，短短七十年的功夫，就经历了五代十国、八姓十四君的教训，为防止武将拥兵自重，煞费苦心，不惜以牺牲战斗力为代价，设计了调兵权、管兵权、统兵权相分离的军事制度，使兵不识将，将不识兵。为防饥民造反，实行募兵制度，导致“冗兵”日盛，外强中干，甚至上不得马，挽不得弓。实施偃武修文、倡导文教的基本国策，武将在文职官员的领导下工作，连边防大帅，经略安抚，传统的武职，也由文士担任。对此，赵匡胤坦白讲：“五代方镇残虐，民受其祸。朕令选儒臣干事者百余，分治大藩，纵皆贪浊，亦未及武臣一人也。”他不但重用文臣，厚待褒扬尊礼有加，还刻石立约，不杀文臣及言事官，藏之太庙，列为祖训。宋真宗更身体力行，亲自作《劝学诗》，教导百姓“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房不用架高梁，书中自有黄金屋；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有女颜如玉；出门莫恨无随人，书中车马多如簇。”在全社会重文轻武的氛围下，习文之风日盛，尚武之风日衰。很多人无视忧患，耻于言兵，军人社会地位很低，“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的俗语就是宋时流行起来的。所以，虽然宋朝拥有世界上最庞大的战争机器，有强大的军火工业，有繁荣的经济，面对强敌却只能靠岁贡求和苟延残喘，偏安一隅。

历史是一面镜子。富不简单地等同于强。落后就要挨打，而一个缺乏尚武精神、没有强大国防力量作后盾的民族，即使经济再强大繁荣，也同样会挨打，丧权辱国。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富国是强军的基础，强军是富国的保障。现在提出站在国家安全和发展战略全局的高度，统筹经济建设和国防建设，在全面建设小康社会进程中实现富国与强军的统一。这实在是总结历史和现实经验基础上作出的英明决策，对于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伟业必将产生广泛而深远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