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数汉末的西北战乱

中平元年，黄巾蜂起，汉朝大厦将倾，西北本多事之地，亦不免借势发难。西北之难，是时始于羌民叛乱。

《后汉书·董卓列传》：其冬，北地先零羌及枹罕河关群盗反叛，遂共立湟中义从胡北宫伯玉、李文侯为将军，杀护羌校尉泠征。

其首领北宫伯玉、李文侯杀掉汉朝主持西羌事务的最高长官，示意为叛。随即挥军东向，准备寇略金城地界。因其军势之盛，波及凉州诸郡，至使郡人多畏西兵而反，其中王国，宋健二人的反叛，使得叛军兵不血刃夺下金城，（一）北宫伯玉等人又劫凉州上士边章，韩遂二人为帅，使“专任军政”。金城太守陈懿被杀，西州震动。凉州刺史左昌惧叛军势大，于是弃金城郡不救，只想保冀城截断敌军继续西进的道路。（二）却未能奏效，转眼间叛兵已入三辅。（三）刚刚收拾完黄巾的东汉朝廷，此时才慌忙发兵西征。

《后汉书·孝灵帝纪》：北宫伯玉等寇三辅，遣左车骑将军皇甫嵩讨之

皇甫嵩与敌对峙数月，却连战无功，朝廷于是又改派张温为主帅，接替皇甫嵩主持军务。

《后汉书·孝灵帝纪》：左车骑将军皇甫嵩免。八月，以司空张温为车骑将军，讨北宫伯玉。

张温既到任，合众屯于美阳，与叛军交战，几次都没有讨到便宜。战事一拖三月，叛军营中突生异象，遂意退还，张温则抓准时机，一击而破，叛军退保金城，三辅之危暂解。（四）

奈何好景不长，中平三年冬，张温被诏还朝，此时叛军发生内讧，结果是韩遂除掉了边章，北宫伯玉和李文侯，收编了全部兵马，不久便率众进围拢西。（五）陇西太守就势倒戈，加入叛军，时任的凉州刺史耿鄙来攻，结果兵败被杀。叛军进而又攻陷汉阳。凉州司马马腾以及先前诈金城降的王国都自成一部，与韩遂联合，西兵的势力已经越来越庞大。（六）此时的朝廷，仍就未有动作，于是叛军共推王国为主，再次入寇三辅。直至中平五年冬，王国大军进围陈仓，朝廷才刚刚缓过神来，诏令右将军皇甫嵩再次西征。王国欲令曾任皇甫嵩参军的汉阳人阎忠为帅，阎忠愤而病死，王国只得亲自率军与皇甫嵩对峙。（七）叛军久攻陈仓不下，忘了先前的教训，再次主动退兵，官军趁势追击，连战连捷，王国战败身死。叛军再次陷入混乱，不久便分崩离析。（八）

联军解散后，诸将各领部曲而去，经年变迁，西北渐渐形成了以韩遂，马腾，宋健为首的三大势力，（九）其余将领也都是手握兵马，划地自守。

先说一下宋建，宋建起兵时间很早，却并没有加入中平四年那次入寇三辅的联军，而是致力于招兵买马扩充实力，其人也无心逐鹿天下，所以聚众枹罕，自号河首平汉王，安心的当起了土皇帝，因为其在当地的势力根深蒂固，而有恃无恐的不附朝廷，成了一块难以根除的恶瘤。

中平末，董卓入朝把持了朝政，一人得道，凉州人也并得显贵，先前为寇乱的韩，马等人，也一同得到董卓的招募，得以假董卓威名在西北大肆扩充实力。（十）董卓被王允铲除后，京中传言悉诛凉州人，致使关西诸将皆拥兵自守，西北形成了将帅并立致令不得行的局面。（十一）

至兴平年间，李傕，郭汜入主长安。势力居于关中地区的马腾经过前期的招兵买马，实力已不容小觑。于是不安于现状，公然向李，郭二人求私，觊觎更大的权利，而被李傕，郭汜拒绝。马腾因而率军攻打长安，又外引益州刘焉为援。（十二）韩遂听闻消息，也想分一杯羹，风风火火的以劝解为名从凉州赶到了关中，随即与马腾联合。势头虽盛，初一交战，却就被郭汜杀的大败，军破而走。李傕等也就坡下驴，表马腾为安狄将军，韩遂为安降将军，给他们贴上“朝廷认证”商标，以示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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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郭主政，一时把三辅搅得乌烟瘴气，马腾等也不复东向。关中之地，因先前的连年战事，加之李，郭的苛政，百姓多避祸而走，到了建安初，局势略有稳定，于是四方回迁之民不绝，大量的还民却因无法得到妥善安置而被关中将帅引为兵户。（十三）马腾作为关中最强的军阀，实力自是又上一个台阶，于是不安于自守，转而与韩遂相攻，双方交兵不解，关中和凉州都被战事拖得疲弊不堪，而马韩相争的细节，于史书中已不得窥见。（十四）此时的关东也已局势大变。李，郭败亡，曹操拥立天子，进而平定了周遭大小势力，与北方的袁绍形成对峙局面。而一心与袁绍决战的曹操也以西北为隐患，于是遣钟繇为司隶校尉，以朝廷名义持节安抚马腾，韩遂等人，此时的马韩二人为长远打算保全自己在西北的势力，则必须在曹操与袁绍之间做出选择，最终二人都选择了曹操，于是接受钟繇的和解，罢兵止戈，又遣子入朝，表明归附朝廷的诚意。其后袁曹交战，袁绍大败，袁绍死后，其子袁尚为了扭转劣势，派郭援为河东太守，与并州刺史高干，欲西进引关中诸将为援。（十五）关中是马腾的地盘，马腾既已支持曹操，这种虎口拔牙的行径自是吃不到什么好果子，马腾遣子超随同锺繇与郭援等战于平阳，斩杀了郭援。自后曹操平定袁氏，北方尽握掌中，而关中，凉州却始终都是心腹之患。关西拥兵者多，虽然多数如韩遂，马腾等名义上表示归附，但实际上并不能深入其地加以控制，故其存心尚不能知，更有甚者则公然打着反旗，有恃无恐。（十六）其中凉州之地更加是鞭长莫及，先前曹操曾因凉州河西四郡距离州治太远难以控制而别置雍州，各派刺史郡守，想通过这种手段将自己的势力渐渐渗入，此消彼长，长此以往则凉州的威胁便会慢慢消除，算盘打得虽响，但实则却无所收效。

《后汉书·孝献帝纪》：（建安十一年）秋七月，武威太守张猛杀雍州刺史邯郸商。（十七）

这个武威太守张猛即是上书求置雍州之人。这件事想来可笑，张猛与邯郸商二人因言语相互戏谑而结怨，竟至以兵相加。结果邯郸商被杀，反是替韩遂除掉了一个眼中钉，而本因置雍州一事在家憋气的韩遂总算是找到了借口，于是上书讨伐张猛，名正言顺的又除掉了一个朝廷派来的武威太守，进而坐实了自己在凉州的地位。（十八）与张猛同时到任的酒泉太守徐辑，倒是不折不扣地在执行了打（百度）压当地势力的使命，却因而遭致郡中豪族黄昂的反叛，太守徐辑兵败身死，受此波及，张掖郡亦叛，太守同样被杀。（十九）至此，自雍州刺史下，四郡已去其三，曹操缓图凉州的计划宣告破产。

通过置雍州一事可以看出，朝廷在西北所置的郡守根本形同虚设，甚至不堪郡中豪强一击，指望这些人来收复凉州的行为过于理想化。曹操应该也意识到这一点，想彻底掌控西北，非战不能。建安十三年，曹操忙着南征，未免后顾之忧，徵拜马腾入朝（二十），用意在于暂且稳住关中。

到了建安十六年，曹操遣锺繇出关中，名为征讨张鲁，而后世史论多以此为曹操假虞伐虢之计，意在逼反关西诸将。（二十一）随即马超，韩遂觉曹操意在西北，遂合关西将领十部并叛，一时关中震动，郡县迎附，民失其所（二十二），所带来的阵痛也是曹操始料不及的。于是在八月，曹操亲统大军至关中，九月，与马超等决战于渭南，大获全胜，超，遂走凉州，关中得以平定。而曹操此次西征的目的在于彻底平定西北，自是不会就此止步。而后曹操亲征安定杨秋；又使夏侯渊讨梁兴于蓝田；追讨马超于兴国，韩遂于金城；最后又剿平枹罕宋建。（二十三）关中，陇右皆平，夏侯渊因而得到了“虎步关右，所向无前”的美誉，西北之地，亦仅剩凉州的金城、河西未定。郡人畏惧曹操的武力，当地的将领麹演等人杀掉了逃往金城的韩遂送与曹操，曹操于是对其善加安抚，仍留其执郡，曹操终得平定西北，结束了数十年军阀混战的局面，是年已是建安二十年。却也因最后对麹演等人的网开一面而为日后埋下了隐患。

二十四年，曹操与刘备争汉中，借曹操无暇他顾之时，武威颜俊、张掖和鸾、酒泉黄华、西平麹演等并举郡反，好在这次未与曹操为难，而是争权的自相攻伐，曹操采纳张既的建议坐收其毙。结果是和鸾杀颜俊，武威王秘又杀鸾。（二十四）曹操无所损失，只看了场热闹却尤未有所警觉。不久曹操病逝，曹丕继为魏王，河西再暴叛乱。

《魏志·苏则传》：太祖崩，西平麹演叛，称护羌校尉。则勒兵讨之。演恐，乞降。后演复结旁郡为乱，张掖张进执太守杜通，酒泉黄华不受太守辛机，进、华皆自称太守以应之。又武威三种胡并寇钞，道路断绝。

最终，这次叛乱被护羌校尉苏则以各个击破的方式所平定，东汉年间的最后一次西北战事就此终结，是后曹丕称帝。

至于魏世，西北烽烟未绝，以汉之不存，文不复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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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献帝春秋》曰："凉州义从宋建、王国等反。诈金城郡降，求见凉州大人故新安令边允、从事韩约。约不见，太守陈懿劝之使往，国等便劫质约等数十人。金城乱，懿出，国等扶以到护羌营，杀之，而释约、允等。陇西以爱憎露布，冠约、允名以为贼，州购约、允各千户侯。约、允被购，约改为遂，允改为章。"

（二）《后汉书·盖勋传》：中平元年，北地羌胡与边章等寇乱陇右，刺史左昌因军兴断盗数千万。（三）袁宏《后汉纪》：会叛羌围护羌校尉夏育於畜官。 音义曰：右扶风，畜牧所在，有苑师之属，故曰畜官。

（四）《后汉书·董卓传》：温、卓与战，辄不利。十一月，夜有流星如火，光长十余丈，照章、遂营中，驴马尽鸣。贼以为不祥，欲归金城。卓闻之喜，明日，乃与右扶风鲍鸿等并兵俱攻，大破之，斩首数千级。章、遂败走榆中，温乃遣周慎将三万人追讨之。（五）《后汉书·董卓传》：其冬，征温还京师，韩遂乃杀边章及伯玉、文侯，拥兵十余万，进围陇西。（六）《后汉书·董卓传》：太守李相如反，与遂连和，共杀凉州刺史耿鄙。而鄙司马扶风马腾，亦拥兵反叛，又汉阳王国，自号"合众将军"，皆与韩遂合。

（七）《英雄记》云：凉州贼王国等起兵，共劫忠为主，统三十六部，号车骑将军。忠感慨发病而死。 又《后汉书》谓：韩遂等复共废王国，而劫故信都令汉阳阎忠，使督统诸部。 案《皇甫嵩传》，嵩与王国战于陈仓时，叛军犹以王国为主，王国战后身死，未有暇废国立忠，范书恐误。

（八）《后汉书·董卓传》：遂等稍争权利，更相杀害，其诸部曲，并各分乖。

（九）《蜀志·张裕传》谓：韩遂据凉州，宋建据枹罕。 又《魏志·荀彧传》称：关中将帅以十数，莫能相一，唯韩遂、马超最强。

（十）袁宏《后汉纪》：初，董卓入关，说韩遂、马腾共图山东。遂、腾见天下方乱，亦欲起兵倚卓。

（十一）《后汉书·王允传》：时百姓讹言，当悉诛凉州人，遂转相恐动。其在关中者，皆拥兵自守。（十二）袁宏《后汉纪》：是时李傕等专乱，马腾等私求不获，腾怒，以益州牧刘焉宗室大臣，遣使招引，欲共诛傕等。

（十三）《魏志·卫觊传》：时四方大有还民，关中诸将多引为部曲，觊书与荀彧曰：“关中膏腴之地，顷遭荒乱，人民流入荆州者十万馀家，闻本土安宁，皆企望思归。而归者无以自业，诸将各竞招怀，以为部曲。郡县贫弱，不能与争，兵家遂强。

（十四）马腾，韩遂相攻，袁纪叙此事在建安三年。

（十五）《魏志·张既传》：袁尚拒太祖於黎阳，遣所置河东太守郭援、并州刺史高干及匈奴单于取平阳，发使西与关中诸将合从。

（十六）《魏略》：是时关西诸将，外虽怀附，内未可信。 《魏志·杜袭传》：时将军许攸拥部曲，不附太祖而有慢言。

（十七）范书，袁纪均系此事在建安十一年，唯《典略》作建安十四年，现从前说。

（十八）《典略》：建安初，猛仕郡为功曹，是时河西四郡以去凉州治远，隔以河寇，上书求别置州。诏以陈留人邯郸商为雍州刺史，别典四郡。时武威太守缺，诏又以猛父昔在河西有威名，乃以猛补之。商、猛俱西。初，猛与商同岁，每相戏侮，及共之官，行道更相责望。暨到，商欲诛猛。猛觉之，遂勒兵攻商。商治舍与猛侧近，商闻兵至，恐怖登屋，呼猛字曰：“叔威，汝欲杀我耶？然我死者有知，汝亦族矣。请和解，尚可乎？”猛因呼曰；“来。”商逾屋就猛，猛因责数之，语毕，以商属督邮。督邮录商，闭置传舍。后商欲逃，事觉，遂杀之。将军韩遂自上讨猛，猛发兵遣军东拒。其吏民畏遂，乃反共攻猛。

（十九）《魏略》：至建安年中，太守徐揖诛郡中强族黄氏。时黄昂得脱在外，乃以其家粟金数斛，募众得千馀人以攻揖。揖城守。丰时在外，以昂为不义，乃告揖，捐妻子走诣张掖求救。会张掖又反，杀太守，而昂亦陷城杀揖，二郡合势。

（二十）《典略》作建安十五年，误。

（二十一）《资治通鉴》注：操估关中而远征张鲁，伐虢取虞之计也。盖欲讨超、遂而无名、先张讨鲁之势以速其反，然后加兵耳。

（二十二）《魏志·杜畿传》：韩遂、马超之叛也，弘农、冯翊多举县邑以应之。《魏志·管宁传》：建安十六年，百姓闻马超叛，避兵入山者千余家。

（二十三）《魏志·武帝纪》：冬十月，军自长安北征杨秋，围安定。马超馀众梁兴等屯蓝田，使夏侯渊击平之。马超在汉阳，复因羌、胡为害，氐王千万叛应超，屯兴国。使夏侯渊讨之。韩遂徙金城，入氐王千万部，率羌、胡万馀骑与夏侯渊战，击，大破之，遂走西平。

初，陇西宋建自称河首平汉王，聚众枹罕，改元，置百官，三十馀年。遣夏侯渊自兴国讨之。冬十月，屠枹罕，斩建，凉州平。

（二十四）《魏志·张既传》：是时，武威颜俊、张掖和鸾、酒泉黄华、西平麹演等并举郡反，自号将军，更相攻击。俊遣使送母及子诣太祖为质，求助。太祖问既，既曰："俊等外假国威，内生傲悖，计定势足，后即反耳。今方事定蜀，且宜两存而斗之，犹卞庄子之刺虎，坐收其毙也。"太祖曰："善。"岁馀，鸾遂杀俊，武威王秘又杀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