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历史上的诸葛亮真的用兵如神吗
在五千年的历史长河中,中国曾涌现出无数军事人才,其中影响最大的、被民间广泛称誉用兵如神的,则是三国时期的诸葛亮。其实,用兵如神的诸葛亮只是小说《三国演义》中艺术形象。历史上的诸葛亮虽然治理蜀国很有一套,但是军事上并无过人的才能。
陈寿既是《三国志·诸葛亮传》的作者,也是在严格意义上的著述中批评诸葛亮之第一人。陈寿对诸葛亮的批评有好几个方面,而最主要则是“应变将略,非其所长”。
《蜀志》亮本传“评曰”谓亮“连年动众,未能成功,盖应变将略,非其所长与!”又陈寿在《亮传》《上诸葛氏集表》中表达了同样的意思:“(亮)自以为无身之日,则未有能蹈涉中原、抗衡上国者,是以用兵不戢,屡耀其武。然亮才,於治戎为长,奇谋为短,理民之干,优於将略。而所与对敌,或值人杰,加众寡不侔,攻守异体,故虽连年动众,未能有克。昔肖何薦韩信,管仲举王子城父,皆忖已之长,未能兼有故也。”
应该说,“应变将略,非其所长”,几乎是诸葛生前以及后世之人对他一致的看法,非陈寿一人爱憎之私论。诸葛亮晚年的老对手司马懿就持这种看法。《晋书·宣帝纪》载,司马懿弟司马孚曾致书问及军事,懿复书曰:“亮志大而不见机,多谋而少決,好兵而无权,虽提卒十万,已堕吾畫中,破之必矣。”
《蜀志》亮本传裴(松之)注引吴大鸿胪张俨《默记》云:“或曰,兵者凶器,战者危事也,有国者不务保安境内,绥靜百姓,而好开辟土地,征伐天下,未为得计也。诸葛丞相诚的匡佐之才,然处孤绝之地,战士不滿五万,自可闭关守险,君臣无事。空劳师旅,无岁不征,未能进咫尺之地,开帝王之基,而使国内受其荒殘,西土苦其役调。魏司马懿才用兵众,未易可轻,量敌而进,兵家所慎,若丞相必有以策之,则未见坦然之勳,若无策以裁之,则非明哲之谓,海内归向之意也。”
《蜀志》亮本传裴注引袁準云:“亮,持本者也,其於应变,则非其所长。”裴松之奉旨作注,不只是“鸠集传记,增广异闻”,还在于史料的补阙,史实的考订和纠谬。裴引《蜀记》云:“晋初扶风王骏镇关中,司马高平刘宝、长史滎阳桓隰诸官属士大夫共论诸葛亮,于时谭者多讥亮讬身非所,劳困蜀民,力小谋大,不能度德量力。金城郭沖以为亮权智英略,有踰管晏,功业未济,论者惑焉,条亮五事隐没不闻于世者,宝等亦不能复难,扶风王慨然善沖之言。”裴松之明确表示,不赞成郭沖的看法。他说:“臣松之以为亮之异美,诚所愿闻,然沖之所说,实皆可疑,谨随事难之如左。”于是,《三国志》裴注中有“随事难之”之郭沖五事。在郭沖美亮之五件事中,有第三、第四、第五三件事涉及军事,裴松之不惜篇幅,一一予以驳难。
郭沖三事曰:“亮屯于阳平,遣魏延诸军并兵东下,亮惟留万人守城。晋宣帝率二十万众拒亮,而与延军错道,径至前,当亮六十里所,侦候白宣帝说亮在城中兵少力弱。亮亦知宣帝垂至,已与相偪,欲前赴延军,相去又远,回迹反追,势不相及,将士失色,莫知其计。亮意气自若,敕军中皆卧旗息鼓,不得妄出菴幔,又令大开四城门,扫地卻洒。宣帝常谓亮持重,而猥见势弱,疑其有伏兵,於是引军北趣山。明日食时,亮谓參佐拊手大笑曰:‘司马懿必谓吾怯,将有彊伏,循山走矣。’候巡还白,如亮所言。宣帝后知,深以为恨。”
此则,为后世所谓“空城计”者也。然而,裴松之难曰:“案阳平在汉中,亮初屯阳平,宣帝尚为荆州都督,镇宛城,至曹真死后,始与亮於关中相抗御耳。魏尝遣宣帝自由西城伐蜀,值霖雨,不果。此之前后,无复有於阳平交兵事。就如沖言,宣帝既举二十万众,已知亮兵少力弱,若疑其有伏兵,正可设防持重,何至便走乎?案《魏延传》云:‘延每随亮出,辄欲请精兵万人,与亮异道会于潼关,亮制而不许,延常谓亮为怯,叹己才用之不尽也。’亮尚不以延为万人别统,豈得如沖言,顿使将重兵在前,而以轻弱自守乎?且沖与扶风王言,显彰宣帝之短,对子毁父,理所不容,而云‘扶风王慨然善沖之言’故知此书举引皆虚。”裴松之认定,所谓的“空城计”,纯属子虚乌有。
[page]郭沖四事曰:“亮出祁山,陇西、安南二郡应时降,围天水,拔冀城,虜姜维,驱略士女数千人还蜀。人皆贺亮,亮颜色愀然有戚容,谢曰:‘普天之下,莫非汉民,国家威力未举,使百姓困於豺狼之吻。一夫有死,皆亮之罪,以此相贺,能不为愧。’於是蜀人咸知亮有呑魏之志,非惟拓境而已。”
裴松之以为此番亮兵出祁山,根本不值得庆贺。其难曰:“亮有呑魏之志久矣,不始於此众人方知也,且於时师出无成,伤缺而反者众,三郡归降而不能有。姜维,天水之匹夫耳,获之则於魏何损?拔西县千家,不补街亭所喪,以何为功,而蜀人相贺乎?”这里,裴松之明言亮“师出无成,伤缺而反者众”,不当为功。
郭沖五事曰:“魏明帝自征蜀,幸长安,遣宣王督张郃诸军,雍、涼劲卒三十余万,潛 军密进,规向剑阁。亮时在祁山,旌旗利器,守在险要,十二更下,在者八万。时魏军始陈,幡兵适交,参佐咸以贼众彊盛,非力不制,宜权停下兵一月,以并声势。亮曰:‘吾统武行师,以大信为本,得原失信,古人所惜。去者束装以待期,妻子鹤望而计日,虽临征难,义所不废。’皆催遣令去。於是去者感悦,愿留一战,往者愤踊,思致死命。相谓曰:‘诸葛公之恩,死犹不报也。’临战之日,莫不拔刀争先,以一当十,杀张郃,卻宣王,一战大剋,此信之由也。”
裴松之以为此时不当有祁山之役。其难曰:“臣松之案:亮前出祁山,魏明帝身至长安耳,此年不复自来。且亮大军在关、陇,魏人何由得越亮径向剑阁?亮既在战场,本无久住之规,而方休兵还蜀,皆非经通之言。孙盛、习凿齿搜求异同,罔有所遗,而並不载沖言,知其乖剌多矣。”
郭沖所说三次战役,裴松之认为两次为子虚乌有,另一次则为入不敷出,不值得庆贺。如此,再让我们来看一看,历代史乘对诸葛亮的军事才能是怎么说的。
《魏书·毛脩之传》载,毛脩之与崔浩共论三国史事,脩之云:“昔在蜀中,闻长老言,寿曾为诸葛亮门下书佐,被挞百下,故其论武侯云‘应变将略,非其所长’。”浩不以为然,辩驳道:“承祚之评亮,乃有故义过美之誉,案其迹也,不为负之,非挾恨之矣。”浩还进一步说出了他的看法,其云:“夫亮之相刘备,当九州鼎沸之会,英雄奋发之时,君臣相得,魚水为喻,而不能与曹氏争天下,委弃荆州,退入巴蜀,诱夺刘璋,伪連孙氏,守穷崎岖之地,僭号边夷之间。此策之下者。可与赵他为偶,而以为管萧之亚匹,不亦过乎?谓寿贬亮非为失实。”又云:“且亮既据蜀,峙山嶮之固,不达时宜,弗量势力。严威切法,控勒蜀人;矜才负能,高自矫举。欲以边夷之众抗衡上国。出兵陇右,再攻祁山,一攻陈仑,疏迟失会,摧衄而反;后入秦川,不复攻城,更求野战。魏人知其意,闭壘坚守,以不战屈之。知穷势尽,愤结攻中,必病而死。由是言之,豈合古之善将见可而进,知难而退者乎?”所述两条理由十分中肯,脩之以为然。
《魏书·李苗传》载,苗“每读《蜀志》,见魏延请出长安,诸葛不许,常叹息谓亮无奇计。”俞正燮《癸巳存稿》卷七引《魏书·李苗传》苗读《蜀志》至魏延献策而亮不纳,太息谓“亮无奇计”,佐证寿“奇谋为短”之论。
对于陈寿的批评,六朝人似不厚非,且以为无损于亮之声价。《世说·排调》云:“郗司空拜北司,王黄门诣郗门拜,云:‘应变将略,非其所长’,骤咏之不已。郗仓谓嘉宾曰:‘公今日拜,子犹言语殊不逊,深不可容!’嘉宾曰:‘此是陈寿作诸葛评,人以汝家比武侯,复何所言?’”又钟嵘《诗品》下品论王融、刘绘云:“至于五言之作,几乎尺有所短,譬应变将略,非武侯所长,未足以贬卧龙。”
王世贞《弇州四部稿》七《读书后卷二·书马谡传后》云:“孔明未能尽离儒者,是以轻信谡而大用之,其后诛谡是也。习凿齿之论孔明得其诛,而不得其所以诛也。魏延、吴懿可用而不用,其不平久矣,苟惜谡不诛何以使之服。”
王夫之《读通鉴论》卷九“诸葛宛雒秦川两策不可恃”条云:“以形势言,出宛、雒者正兵也,出秦川者奇兵也,欲昭烈自率大众出秦川,而命将向宛、雒,失轻重矣。……当先主飘零屡挫、讬足无地之日,据益州以为资,可也;从此而画宛、雒、秦川之两策,不可也。陈寿曰:‘将略非其所长。’岂尽誣乎!”
又,卷十“祁山之师非孔明初意”条云:“魏延请从子午直捣长安,正兵也;诸葛绕山而西出祁山,趋秦、陇,奇兵也。非堂堂之阵直前而攻其坚,则虽得秦、陇,而长安之守自有余。长安不拔,汉固无如魏何。……弥旬淹月,援益集,守益固,即欲拔一名都也且不可得,而况魏之全势哉?故陈寿谓应变将略非武侯所长,诚有谓已。”
[page]朱彝尊《曝书亭集》卷五九《论陈寿》称寿为“良史”,谓“张俨、袁準亦评亮不长于应变将略,非陈寿一人之私言”。钱大昕《潜研堂文集》卷二八《书〈三国志〉后》、恽敬《大云山房文稿》初集卷二《书〈三国志〉后》均足助朱彝尊张目。
王鸣盛在《十七史商榷》卷三十九《陈寿史皆实录》条中,同意朱彝尊等人之说,并补充说陈寿入晋之后,撰次《诸葛亮集》,作表奏上,推许甚至,在《亮传》中,特附《亮集》目录,並所上书表,以表示尊崇,传后评语反复称他的刑赏之当,足以说明陈寿在论述诸葛亮时是很推崇他的。王云:“街亭之败,寿直书马谡违亮节度,为张郃所破,初未尝以私隙咎亮;至谓亮将略非长,则张俨、袁準之论皆然,非寿一人之私言也。”
赵翼《廿二史剳记》卷六《陈寿论诸葛亮》条,也举出许多例证,说明陈寿对诸葛亮推崇备至。赵云:“陈寿传,寿父为马谡参军,谡为诸葛亮所诛,寿父亦被髡,故寿为《亮传》,谓将略非所长。此真无识之论也。”
最后,说一说毛泽东对诸葛亮的看法。他说:“(街亭)初战亮宜自临阵。自街亭败后,每出,亮必在军。”(毛泽东读司马光《资治通鉴》卷71、72的批语,见《毛泽东读文史古籍批语集》,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年版第292页)这是毛泽东对诸葛亮的批评。诸葛亮误用马谡而导致街亭失守。毛泽东认为是第一次北伐,亮不该放手,远离军中。而以后几次北伐,似乎吸取了教训,亲临前线,直接指挥,事无巨细,一一过问,实在是不明智。
综上所叙,可以看出,“应变将略,非其所长”为历代对诸葛亮之主流评价。而现在国内许多城市都争着诸葛亮来当其荣誉公民,并以此来提升城市的文化品位,实现所谓的“文化搭台,经济唱戏”目的。以至于许多地方,对诸葛亮只说好话,不能说坏话。谁要是批评诸葛亮,谁就会被认为在破坏当地经济环境,至少在我们这个小地方就是这样。
陈寿关于诸葛亮的“应变将略,非其所长”的批评,已被时人看作非主流话语,足见当下严肃学术向低俗商业文化之鞠躬示弱,到了什么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