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足道教石刻中的女神造像
一、造像简介大足道教石刻中的女神造像,以其在龛窟中所占的地位,可分为二大类:第一是女神在龛中为主要的造像对象,即以女性神为主体的造像龛。如南山石刻第4号三圣母龛,高3.15米,宽2.75米。龛内主像为三圣母,中像为注生后土圣母,端坐于龙头靠椅上,头戴凤冠,身着华服,膝间有金圈,双手拱于胸前捧物,在其上方悬有八角形宝盖,上刻“注生后土圣母”。主像左右两侧各有一圣母,头戴孔雀金钗,身着华服,端坐于龙头靠椅上,膝间吊花带,双手拱于胸前捧物,头上方亦有八角形宝盖。在三像之间各立有一侍女,着丫环装束,其像含蓄婉约。龛左壁立有一神像,顶盔着甲,其上左侧有阴刻牌位,上书“九天监生大神”,该像颇有正义凛然之威风、决不徇私之气度。在大神左下方有二男供养人像。龛右壁下内立有一女像,金钗霞帔,飘带飞拂,其上右侧阴刻牌位,上刻“九天送生夫人”,细细观赏,该像颇有从云端徐徐落下,送生于人间之感。在夫人下方有二女供养人像。该龛的开凿年代,大约为南宋绍兴年间(1131年—1162年),是大足道教石刻造像中的精晶之一,三尊圣母像气度雍容华贵。在艺术风格上,刀法方硬之中颇见力度,线条干净简练。又如舒成岩石刻第1号淑明皇后龛,高1.62米,宽2.5米,开凿于南宋绍兴二十三年(1153年)。龛内主像为淑明皇后,端坐于龙头靠椅上,头戴凤冠霞帔。耳垂珠挡,身着圆领朝服,双手笼袖内置腹前,胸部束带垂于足间,两足着靴,放于踏几上。该像显得高贵而典雅,颇具古代帝后仪范。在主像两侧各立有一男侍者。龛左壁刻一双手拄剑而立、表情严肃的武将,颇具威武之感。龛右壁刻一头扎帕巾、面容憨厚的老年女侍者,双手于怀中抱一襁褓,内包一婴儿,作往前递送状,其中婴儿光头无发,似初生之状。营造该龛的缘由,据铭文所叙,为该处“奉道弟子宋美意,为年前妻室罗氏七六娘”患有眼病,因为淑明皇后的“关照”,其眼病不久之后就痊愈了。该龛主像淑明皇后,系道教尊神东岳大帝之妻,据《宋史?礼志》载:大中祥符四年(1012年),“五月乙未,加上东岳曰天齐仁圣帝,……命翰林礼官详定仪注及冕服制度,崇饰神像之礼。其玉册制,如宗庙谥册。帝自作《奉神述》,备纪祟奉意,……致祭毕,奉玉册衮冕置殿内。又加上五岳帝后号:东曰淑明,遣官祭告”。是为该龛淑明皇后像作帝后像之原因。值得一提的是,在该龛旁边另有一龛同期的东岳大帝造像,二者分居两龛,显示出道教女神地位的独立性。由上举可见,在宋代时,道教女神在民众生活之中的重要地位,体现了道教文化中一个非常突出的特色:对女性的尊重。第二是与其他道教男性尊神同处于一龛,女性神在龛窟中或与男性神共同成为造像主像,或在其中不占主要地位。南山第5号三清古洞,系道教斋醮活动的一个重要场所。主像为三清尊神,两旁有四男二女的“六御”造像,据一些专家的研究,其余两位女性尊神很可能为西王母和后土。洞内还刻有天尊赴会图、三百六十应感天尊、黄道十二宫等题材。可见道教女性神在整个道教神灵体系之中的地位。石门山第11号东岳大生宝忏变相图。龛内主像为东岳夫妇,端坐于龙头靠椅上,踏于方形四脚踏几上。主像左为东岳大帝像,右为淑明皇后,头梳高髻,扎巾,戴凤钗,身着命服,外罩对襟宽袖长袍,肩围飘带,双手放于腹前,一派凤冠霞帔的帝后装扮。另在龛内还有七十五司等有关地狱的造像,表现出东岳大帝作为古代重要的地狱神灵的特点。在道经中常被描述的诸多玉女,更成为了众多道教石刻造像中普遍的题材。在道经中,有大量描述玉女的文字,如《高上玉皇本行集经》言:“……是诸玉女,颜容姝妙,端丽奇特。天珍异宝,庄严身相。言音清澈,众所乐闻。如是诸女,其身复出微妙解脱自然 之香,是香芬馥,周遍诸天极妙乐土,及诸天地,一切福地,一切福处,六道一切众生,闻是香者,普蒙开度……”。此类造像颇多,如舒成岩第5号玉皇大帝龛中一“玉女”,面形端庄,眉目秀丽,神情高雅脱俗,充分表现出玉女的身姿与神情,衬托出作为天帝玉皇的威严。仅从上述即可见大足道教石刻中女神造像题材的丰富,艺术水平的精湛。
二、文化特色道教以追求长生成仙为其特色,在诸多的仙人之中,女性神仙为数不少,这其中有地位显赫的尊神,如无生老母、西王母、后土女神、斗姆元君、上元夫人等,有对民间产生极大影响的妈祖女神、碧霞元君等,有与女性息息相关的九天卫房圣母元君、九天送生夫人等,有浓厚神话色彩的九天玄女、蚕女等,以及众多的“元君”、“玉女”等等;这些女神的传说,对于我国古代文学艺术的创作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如麻姑、巫山神女等。甚至道教人士还有专门讲述女神仙的专著,即唐末五代著名道教学者杜光庭的《墉城集仙录》(该书记载了道教女神仙三十七位)。大足道教石刻的这些丰富多彩的女神造像,为我们今天了解道教文化提供了珍贵的实物资料。如南山第4号三圣母龛,对了解后土信仰在宋代的发展具有非常重要的价值。后土神在中国起源很早,历来就有皇天后土的说法。不过在早期的信仰中作为土地神的因素很多,在隋唐以后,后土神逐渐演变为女神,并成为道教神系“四御”之一,执掌阴阳生育、万物之美与大地山河之秀。到了宋代,信仰尤盛,据《宋史?真宗纪》载,宋真宗就曾封禅后土,还设后土圣母像,宋人笔记中关于后土神记载亦颇多,其中扬州的后土信仰显得尤其兴盛,王辟之《渑水燕谈录》卷八《事志》载扬州后土庙事;甚至宋人叶梦德《避暑录话》卷下对后土神像为女像作了批评:“唐人至有为后土夫人传者,今所在多有为后土夫人祠。而扬州尤盛,皆塑为夫人像,流俗之谬妄如此”。可见宋时后土作女像,似乎还未成为共识,同时亦对扬州的后土信仰盛况作了记载。巴蜀地区的后土信仰也较为流行,在今四川成都市、遂宁等地皆有相关的史料记载后土信仰的实例,为大足道教石刻的这龛内容丰富的“后土”神系造像的出现,起到极大的酝酿作用。但国内现存年代较早的后土像已不多见,因而,本龛造像为我们提供了研究宋代后土信仰不可多得的实物资料。本龛另一个特点,是对考察道教生育神的信仰上有着重要的价值,该龛中“注生后土圣母”,无疑是该神职能的延伸,从大地之母演变为人生命之母,其余两位圣母的身份,有专家据道经《元始天尊说东岳化身济生度死拔罪解冤保命玄范诰咒妙经》所叙:东岳子孙案九天监生司结秀成胎,禀两仪之造化。送生,保产乃二圣之纲维,燮理阴阳,散行痘疹。……九天监生明素真君,多男多女九天卫房圣母元君。在正壁三尊主像中两侧造像,应为“卫房圣母”和“保产圣母”,该龛造像的生育神灵相当齐备,从注生、卫房、保产,到监生、送生等各个环节大体具备。对于了解后世道教相关神灵的发展变化,无疑是较早的图像化资料,在现存《道藏》中,就有《大慈好生九天卫房圣母元君灵应宝签》,而在明清时期的小说中,像这样与民众生活非常有关联的生育神,常出现于其中,如明代小说《金瓶梅》第三十九回《西门庆玉皇庙打醮》中所描述的醮仪中,就出现有“监生卫房圣母元君”,把原来职务分得非常清楚的神灵,开始进一步的整合,以适应民间信仰简单化的要求。道教中的女性神,与中国传统文化有着很深的联系,在道教形成之前,中国的巫觋之风盛行,“在男为觋,在女为巫”,就体现出在与神灵的交往之冲,女性亦与男性相等的关系。而这种关系历采为道教所注重,如道教早期重要经典(太平经》,该经所表达出的”妇女观对道教的发展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对妇女的宽容甚至尊崇形成了道教不同于其他宗教的鲜明特色”,在其他道经中我们可以看到对女性神的注重,如东王公与西王母、紫微大帝与紫微夫人等等,可谓是不胜枚举。在同时期的大足佛教石刻中、对女性形象的表现以女性化;的菩萨和一些女性的侍者为主,而道教却直接地表现出女性的形象,由此可见其鲜明的文化特色。具有很高的艺术性的大足,道教石刻女神造像,其虽为神,但其形象仍不脱离于现实,正如有学者所说:“南山的注生后土圣母,舒成岩的淑明皇后,三清古洞中的元君,颜容美丽端庄,衣饰群艳华丽;其形象无疑是脱胎于宋代现实社会中年青后妃的形象”。而这种宗教的神灵与现实相同的做法,无疑会对倌众的现实生活产生影响,事实上,大足道教石刻的开凿中,女性信众起到了较为重要的作用,这可从石刻铭文以及供养人造像得知。在我国道教石刻本身就稀少的情况下,大足的道教石刻还出现有如此众多的女神形象,无疑为中国道教文化艺术增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也为了解和研究道教文化提供了极为珍贵的实物资料,由此也可见道教文化的一个重要特色——对女性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