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临终前指定的顾命大臣,为什么最终都惨死?
清朝咸丰30岁的壮年就一病不起,再没有等到重回紫禁城的一天,但是他的身上还肩负着大清王朝统治延续的重担,加上他生子比较迟,此时只有一个6岁的儿子,即后来的同治皇帝载淳,这也使得咸丰在皇位继承人问题上没有选择的余地,为此他指定顾命八大臣。
咸丰皇帝在安排好后事之后,次日清晨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就在咸丰皇帝去世的当日,由八大臣“赞襄一切政务”的遗诏也公布天下,八大臣随即在热河行宫正式上岗。
然后,看似一切顺理成章、毫无问题人事安排,最后竟然在一场政治阴谋下,变成了一纸空文,先帝的遗诏不但没了用,这“顾命八大臣”的辅政班子没多久就被当做“八人帮”粉碎掉。不但八大臣始料未及,恐怕咸丰皇帝泉下有知也会大为诧异。
第一个出场的,是周祖培请到家中给自己两个儿子当家庭老师的李慈铭。
李慈铭科举之路不顺,在当时还是个秀才,但其才华出众,又敢于发声议政,对当时政界的舆论有一定影响。受周祖培的委托,李慈铭收集了“历代贤后临朝故事”,写了一本《临朝备考录》,来为两宫太后垂帘听政吹风造势。
“余随举汉和熹、顺烈,晋康献,辽睿知、懿仁,宋章献、光献、宣仁八后,略疏其事迹,其无贤称者,亦附见焉,并为考定论次,并条议上之,其稿别存。”
李慈铭列举了历史上八位贤后临朝的故事,试图论证如今两宫垂帘的合法性。同时,李慈铭还对“顾命八大臣”为载淳拟定的“祺祥”年号,进行了一番炮轰,指责八大臣不学无术。
“国朝即位改元,尚由大学士及军机大臣,各拟数号呈进,天子择而用之。今兹未告即位,先议改元,已为奇事,而元号又用‘祺祥’二字,无论文义不顺,且‘祺’字古无用者,‘祥’字唯宋少帝‘祥兴’用之。嗣子幼冲,自不知所拣择,而廷臣亦无有言者,岂真国威所劫乎?不学之弊,一至于此。呜呼,国家可无读书人哉!”
等李慈铭的清议在京中慢慢发酵后,周祖培的另一位帮手也粉墨登场了。这次出场的是周祖培的学生,山东道御史董元醇。董元醇一出马,就丢出了一枚重磅炸弹,上疏恳请两宫太后垂帘听政。
“现值天下多事之秋,皇帝陛下以冲龄践阼,所赖一切政务,皇太后宵旰思虑,斟酌尽善,此诚国家之福也。臣以为宜明降谕旨,宣示中外,使海内感知皇上圣躬虽幼,皇太后暂时权理朝政,左右不能干预,庶人心益知敬畏,而文武臣工俱不敢稍肆其蒙蔽之术。”
这句“文武臣工俱不敢稍肆其蒙蔽之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几乎就是指着“顾命八大臣”的鼻子骂了。除此之外,董元醇还有所请。
“现时赞襄政务,虽有王大臣军机大臣诸人,臣以为当更于亲王中简派一二人,令其同心辅弼一切事务。”
言下之意,乃是要拔高恭亲王的地位,与“顾命八大臣”分庭抗礼。
董元醇这份奏疏,甚合两宫太后和恭亲王的心意,同时也不出意料地触怒了肃顺一党。两宫太后接董元醇奏疏后,召见八大臣商讨垂帘之议。太后要夺权,八大臣自然不会应允,只是在争辩的过程中,八大臣似乎有些忘形,反应有点过度。
关于此次召见的情形,《热河密札》中透露,“探知是日见面大争,老杜(杜翰)尤肆顶撞,有‘若听信人言,臣不能奉命’语,太后气得手颤。”
而李慈铭在《越缦堂日记》中,更是如身临其境一般,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当时的情景。
“及董御史疏上,三人(怡亲王、郑亲王、肃顺)纠党忿争,声振殿陛。天子惊怖,至于蹄泣,遗溺后衣。”
肃顺等人反对垂帘,大可以坐下来讲道理。但对着三位孤儿寡妇大声呼喝,还把小皇帝给吓尿了,这就有些过分了。
“顾命八大臣”有拟旨之权,他们之中的笔杆子焦佑瀛,就写了一份谕旨来批驳董元醇的上疏,但两宫太后不肯在谕旨上用印。《清史稿》记载,“御史董元醇疏请皇太后垂帘听政。肃顺等梗其议,拟旨驳斥,非两宫意,抑不下。”
太后不用印,谕旨就无法生效,双方相持不下。这时候,怡亲王和郑亲王干了件蠢事,“载垣、端华等负气不视事”,他们决定罢工了。
《祺祥故事》中记载,军机处这一场罢工,持续了三天。最后慈安和慈禧没办法,只好给焦佑瀛拟的谕旨盖章,这几位大臣才开开心心地回到了工作岗位上。
这一场争执,表面看来是怡亲王和郑亲王赢了。但是毕竟在名分上,太后是君,他们是臣。八大臣不仅以下犯上,还敢倚仗手中职权,用罢工的方式来要挟太后,让原本对垂帘听政抱有顾虑的慈安太后,彻底下定了要除去肃顺一党的决心。
在《祺祥故事》中,慈安对醇王福晋哭诉,“欺我至此,我家独无人在乎?”《慈禧传信录》亦载,经此事后,慈安太后感叹,“今尚未垂帘,已若此,他日果出听政,繁颐尤甚,吾侪徒苦耳。”
而八大臣的这一波操作,不仅得罪了慈安太后,还让得罪了其他的近支亲王。原因出在焦佑瀛所拟谕旨中的一段话。
“该王大臣等受皇考顾命,辅弼朕躬,如有蒙蔽专擅之弊,在廷诸臣,无难指实参奏,朕亦必重治其罪。该御史必欲于亲王中另行简派,是诚何心?所奏由不可行。”
焦佑瀛这段话,本来是针对恭亲王奕訢,但爆破范围没掌握好,让惠亲王绵愉、醇亲王奕譞他们躺了枪。这样一来,宗室也感觉到了八大臣的擅权,便也渐渐往垂帘听政的道路上靠了。
两宫太后、皇室宗亲、京中大臣已经悄悄达成默契,而肃顺等人还对此无知无觉。机关已经布置好,就等着梓宫回銮之日,让八大臣回北京自投罗网。
就在回京之前,怡亲王等人还做了件很搞笑的事情。一天,载垣、端华和肃顺向太后自陈“职事殷繁,实难兼顾”,本来是希望两宫太后挽留,并嘉勉一番。谁知慈禧将计就计,说既然如此,那火器健锐营你们就别管了。此议本是载垣等人自己所开,如今丢了兵权,也只好哑巴吃黄连,领旨谢恩了。
为确保万无一失,在回銮的安排上,慈禧特意将载垣、端华和肃顺三人分开。由肃顺自己去护送先帝梓宫,载垣和端华则随扈回程,以免三人在路上闻到什么风声而互通声气。而在回京路上,两宫太后和幼帝借口先行,比怡、郑二亲王早一天回到宫中。
一到北京,两宫太后等于是凤凰还巢,彻底摆脱了“顾命八大臣”的掌控。当着久候在此的恭亲王奕訢、奕訢的丈人桂良、大学士周祖培、贾桢、军机大臣文祥等的面,两宫太后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上谕,历数八大臣误国害民和阻碍垂帘之罪。
“载垣、端华、肃顺着即解任;景寿、穆荫、匡源、杜翰、焦佑瀛着退出军机处。”
此时载垣和端华才得到消息,匆匆赶进宫中,大声质问,“外廷臣子,何得擅入?”可惜为时已晚,在这宫中,载垣和端华反成瓮中之鳖。因此这句质问不但没讨得好,反而让两宫太后大怒,罪加一等。
“兹于本日特旨召见恭亲王及大学士桂良、周祖培、军机大臣户部左侍郎文祥,乃载垣等肆言不应召见外臣,擅加拦阻,其肆无忌惮,何所底止!前旨仅予解任,实不足以蔽辜,着恭亲王奕訢、桂良、周祖培、文祥即行传旨:将载垣、肃顺、端华革去爵职拿问,交宗人府会同大学士九卿翰詹科道,严行议罪。”
就这样,载垣和端华被关进了宗人府。而肃顺更惨,当他护送皇帝梓宫行至密云时,被醇亲王奕譞抓捕,据说肃顺当时“方拥二妾卧于床”。从温柔乡被丢进监狱,肃顺的政治生涯也随之由顶峰堕入深渊。
王大臣对载垣、端华和肃顺这“三奸”进行议罪之后,又给他们加了一条罪名,称其“造作赞襄名目”,相当于宣称咸丰临终前那道“赞襄一切政务”的诏书是伪诏。如此欺君大罪,当判凌迟处死。最后还是在两宫太后的加恩之下,“载垣、端华均着加恩赐令自尽”,“肃顺着加恩改为斩立决”。
载垣和端华以白绫自尽,尚无太多痛苦。而肃顺临刑,其情状则尤为惨烈。过去肃顺整饬吏治,“戊午科场案”和“户部宝钞案”涉案者众多,又削减旗人薪俸,得罪了很多的人。押往刑场路上,这些曾经的受害者以瓦砾泥土掷向肃顺,致其面目全非。临刑前,肃顺不肯下跪,破口大骂,最后刽子手以大铁锤敲断肃顺双腿,才将他斩首。
薛福成《庸庵笔记》中记载,肃顺所骂之事,“其悖逆之声,皆为人臣子者所不忍闻。”黄浚对此的解读,为肃顺痛骂慈禧日后要杀子弑君。又《清史稿》记载,肃顺刚被囚禁宗人府时,见载垣、端华二人已在,大声叱骂道,“早从吾言,何至今日?”似乎肃顺事先有什么想做而没做成的计划。按《崇陵传信录》中的说法,肃顺曾建议咸丰效仿汉武帝诛杀钩弋夫人故事,赐死懿贵妃。或许肃顺早已看出慈禧有野心,不可谓不有先见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