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谋反者写赞歌?这位皇帝做了一件比杀了他还痛苦的事
年羹尧是清朝康熙时期的边疆大吏,功高盖主,又有着很高的权势和威望,甚至在边关地区风头盖过了皇帝,这是皇帝万万不允许的。康熙在位时候已经有打算除掉他,雍正年间才真正开始动手。
铲除“年羹尧集团”,是雍正皇帝的文治武功之一。
年羹尧,字亮工,康熙三十八年中举,康熙三十九年登进士,其父年遐龄官至工部侍郎、湖北巡抚,其兄年希尧曾任工部侍郎,其妹是雍正即位前的侧福晋,雍正即位后即封为贵妃。年羹尧的妻子是纳兰性德的女儿。继室为宗室辅国公苏燕之女。
由此可见,年羹尧是个很有来头的人物。
在康熙朝,年羹尧就总督四川陕西,征战西藏,战功日著。
到了雍正朝,年羹尧协助雍正帝登基有功,得重任,授太保、加三等公。同年十月,敕授为抚远大将军,平定青海。
年羹尧功高震主,权势日甚。他在西北行营任用官员,不经奏请,但咨吏部,人称“年选”,规模堪比当年吴三桂的“西选”。
雍正二年十月,年羹尧还京陛见受封,朝中公卿跪接广安门外,俨然有帝王相。
雍正皇帝大受刺激,从此对年羹尧肆意打压,并连根拔起,于雍正三年十二月赐年羹尧自裁。
年羹尧是死了,雍正又担心落下兔死狗烹的恶名,遂大兴株连之能事,以示理直气壮。
这样,很多人就被莫名其妙地牵连了进去。
钱名世就是其中之一。
说起来,钱名世和年羹尧颇有些缘分。
首先,钱名世和年羹尧一样,表字也叫亮工;而且,都是康熙三十八年中举,与年羹尧是南北乡试同年。不过,他登进士要比年羹尧晚三年,但这一登进士不得了,殿试探花及第,是全国第三名。
钱名世才华横溢,有“江左才子”美称,著有《崇雅堂集》、《古香亭诗集》,其诗怡然自得,深得雄踞诗坛的大诗人王士祯赞赏。登进士后,任翰林院编修、侍讲学士,从万斯同进行明史编写工作。还参加了纂修《子史精华》、《骈子类编》等著作。
钱名世和年羹尧并无特别的私交。只不过,雍正二年年羹尧还京时,九卿、督抚等大臣都下跪迎拜,所谓名士都投诗献媚,溜须拍马,极力攀交情。
钱名世躬逢其盛,也写了两首诗敬赠年羹尧。
第一首有“分陕旌旗周召伯,从天鼓角汉将军”的句子。召伯,周文王庶子,因其采邑在召(今陕西岐山西南),故称召伯,亦曰邵公,召康公。召伯曾辅佐周文王灭商,支持周公(周文王四子)东征平乱,与周公分陕而治。汉将军,特指西汉的两大名将:卫青、霍去病。
这两句诗是将年羹尧比作召公和卫青、霍去病,乃是寻常谀颂之作,并不值得小题大做。
第二首有“鼎钟名勒山河誓,番藏宜刊第二碑”的句子。老实说,这两句诗有些难懂,所以,钱名世也替读者考虑到了,在诗后作了注解,说:“公(年羹尧)调兵取藏,宜勒一碑,附于先帝(康熙)平藏碑之后。”所谓“平藏碑”,是康熙五十九年皇十四子胤禵入藏平乱,康熙为嘉其功,立碑表彰。钱名世为讨好年羹尧,说年羹尧现在也平定了青海、西藏之乱,应该在康熙帝所立的“平藏碑”之后再立一碑。
按理说,立碑不立碑,钱名世也只是建议而已,主要目的还是在拍年羹尧的马屁,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但雍正皇帝现在要扩大打击面,削权臣之势、树皇帝之威,钱名世算是撞到枪口上了。
雍正痛批钱名世“行止不端,立身卑污”、“以文词谄媚奸恶,为名教所不容”,准备依此罪名惩处。
怎么惩处法?
雍正的意见是:“朕即以文词为国法示人臣之炯戒。”
此前,清廷摧残士气,一向只会用刀,杀杀杀!
到了雍正和乾隆,多少也读了些书,了解文人的心理,知道用刀之外对士人灵魂上的挞伐才是万年难消的。
所以,雍正不杀钱名世。
他想让钱名世“虽腆颜而生,更甚于正法而死”。
那么,怎么样才能让钱名世“虽腆颜而生,更甚于正法而死”呢?
这方面,雍正是个天才。先来看看雍正此前做的一件事。
为了让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遗臭万年,雍正亲书墓碑,阿灵阿的碑文是:“不臣不弟暴悍贪庸阿灵阿之墓”,揆叙的碑文则是:“不忠不孝阴险柔佞揆叙之墓”。
雍正还把胤禩改名为“阿其那”, 胤禟改名为“塞思黑”。二名均为满语,意思是畜牲、猪狗。
现在,雍正要“以文词为国法示人臣之炯戒”,他想到了一个颇具创意的阴招:将钱名世革去职衔,发回原籍,自己写下“名教罪人”四字,令钱名世一路捧字,从北京返回常州。
同时,敕令常州地方官负责将此制成匾额,高悬钱氏宅门。
俗话说:士可杀不可辱。
这种“视黜恶之典有同儿戏”的判决,一下子把文武朝臣给震慑住了。
想想看,钱家大门出现了这样一块匾额,则老钱家算是玩完了,老钱家的子子孙孙都抬不起头了。
为了保证这块匾额不被人为的损坏、人为的有意遮掩,雍正还专门谕示常州知府、武进知县每月初一、十五必须到钱名世家检查,如钱家稍有差池,由江苏督抚奏明治罪。
对钱名世而言,雍正此举,无疑是“诛心”之举,已经痛到了极点。
但雍正尚不肯罢休。
钱名世革职离京时,雍正又命京官自大学士、九卿以下臣工“各为诗文,记其劣绩,以警顽邪,并使天下读书人知所激劝”。
科甲出身的官员因此奉旨作诗,作成之后,呈交雍正审阅。
不大一会,诗成三百八十五首,大多是痛骂钱名世无耻,颂扬皇帝宽大,其中有“廉耻俱沦丧,甘心媚贼臣”、“怪尔颜何厚,偏偏谄媚词”等句。
雍正看得哈哈大笑,吩咐把这些诗结集,由钱名世掏钱刊刻,免费发给全国的学校,让天下士子都来唾骂无耻的钱名世。
这三百八十五首诗中,最工的两句出自正詹事陈万策之手:“名世竟同名世罪,亮工不减亮工奸”。
啥意思呢?
康熙年间,有一个名叫戴名世的名士因为著《南山集》下文字狱,被处斩了。钱名世可不正与戴名世同名同罪?则“名世竟同名世罪”是也。另外,钱名世字亮工,年羹尧的表字也是亮工,“亮工不异亮工奸”,就是说钱、年同为奸恶之徒啊。
大诗人方苞在因《南山集》案中尝过牢狱之苦,这次不敢大意,发尽全身功力挥笔大骂钱名世曰:“名教贻羞世共嗤,此生空负圣明时。行邪惯履欹危径,记丑偏工谀佞词。宵枕惭多惟觉梦,夏畦劳甚独心知。人间无地堪容立,老去翻然悔已迟。”。
另一个大名士查嗣庭(武侠小说家金庸的先祖)也写了“从今负罪归乡里,掩口人惭道姓名”来讽刺钱世名。(五个月后,查嗣庭因另一场文字狱被拿问,第二年就死于狱中的)
翰林院检讨谢济世送给钱名世的诗是“自古奸谀纵败露”。(谢济世万万没料到,几年后,他也因另一起文字狱几乎被斩。)
有人作诗不够用心,或者不大忍心,骂钱名世不够深刻,惹得雍正雷霆大怒。
比如说翰林院侍读吴孝登的诗作未能投合圣意,雍正吹胡子瞪眼睛,大斥“谬妄”,遣发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惩处之重竟远远超过了“正犯”钱名世。
侍读陈邦彦、陈邦直兄弟的诗则被雍正批为“乖误”丢了官职。
翰林项维聪的诗“文理不通”,也被革职回乡。
余甸、徐学柄、吴廷熙、庄松承、孙兆奎、王时济等六人作诗“浮泛不切”, 被要求另制再呈。
余甸等六人吓出一佛升天、二佛出世,赶紧重写,专门找最脏的字眼来辱骂钱名世,总算躲过了一劫。
所有的诗经雍正帝审核通过了,交付钱名世辑成专集,题为《名教罪人诗》(《御制钱名世》),用上好的宣纸刻印,刊行全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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